傅容姿也不急着问话,只是轻轻拨弄着手中茶杯的杯盖,烟晕的水汽在她的手下略微的扭曲了原有的轨迹。
左一立在下首,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变得勉强了起来。
这所有一切的事情,真的不是他的错啊,他就只是一个听令行事的小小亲随而已,县主大人求放过啊。
“左一。”
傅容姿冷不丁的开口叫他,直接就把左一给吓得一个激灵,瞬间就警惕了起来,原本就是微躬的腰背更是往下缩了一些。
“你跟在世子身边,已经是有几年的时间了?”
“回县主的话,等到翻过年来,小的跟在世子爷的身边,就正好是满十年了。”
“十年?那时间可真就是不短了。”傅容姿看向了左一,笑了笑,道:“那想来,有关于世子的事情,问你,也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县主大人啊,您要是真有什么想要知道的话,其实去问左二也是一样的。虽然左二的年纪比他小点,跟在世子爷身边的时间也没有他那么长,但他人小嘴笨好套话,关键是,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他也基本上都是知道的啊。
真的,真心真的,县主大人您还是去问他吧,您要是不好意思问,小的都能帮您去逼供的啊,只求您放过小的啊。
左二面上讪讪,犹豫道:“小的平日里虽也是服侍世子爷,但世子爷的事情,小的又怎么能说得清楚。”
“放心,你是世子身边得用的人,本县主自然不会为难你。”
县主大人啊,可是您现在就是在为难小的啊。
“一会儿,本县主问你的话,你就拣你能答的答,不能答的,本县主自会去问你家世子。”
那您还不如全都直接去问世子爷呢,世子爷对您,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啊!
“不过,对于本县主的脾气,想来你大概也是清楚些的。只有一点要求,本县主,不希望听到假话,你明白吗?”
“小的明白,小的万不
敢胡言欺骗县主。”
不然他还能怎么办,眼前的这一位,那可不仅仅是当朝县主而已,更是自家的未来主母,得罪不得,实在是得罪不得啊。
“世子的病,是怎么一回事情,是余毒未清,还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
左一偷眼瞧了瞧内室的方向,还夙县主问得这个问题,似乎也不算是什么不能说的吧。
“回县主的话,世子爷当日中的毒,确实是在八月底的时候就已然服下了解药,余毒已清。只不过却也是大伤了元气,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在小心的调养着。原本,已是略有起色。”
想了想后面的话,左一把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本月初一的时候,世子爷特地前往卧佛寺还愿,没想到当初的歹人贼心不死,竟是在半路设下埋伏。世子爷旧病未愈,又添了新伤,寒气入骨,这才会卧床不起。”
初一、卧佛寺,是当初谢天佑约自己见面的时候……
傅容姿的手微微收紧,若是她那日去了……
“那世子前两日的吐血,又是怎么一回事?”
左一没想到傅容姿会连这件事情都知道了,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个嘴碎的家伙,说话时连个把门的都没有,立时便跪了下来。
“不能说?”傅容姿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现在都是在想着些什么,“是不能说,还是说,是因为我?”
“县主……”
左一低低的唤了一声,却还是没有说什么。
“前两天……”傅容姿手上的帕子又缠紧了一圈,虚虚的勾了勾唇角,“是因为我把玉佩送了回来,是吗?”
怪不得黄莺会说谢天佑是情深不寿,竟当真是如此。
“不、不全是那玉佩的原因。”左一有些磕巴道:“世子爷那一阵的情况本来就是不好,御医也说了,世子爷是郁结于心,能够把淤血吐出来,其实反倒是一件好事。”
“是吗?”
不全是,也就是说,至少有一大部分都是因为她的原因了。
“罢了,你先下去吧。”
傅容姿摆了摆手,再多的问题,在眼下这个时候,她都已经是不想再问了,转身就又回了内室。
看着谢天佑瘦削的双颊,傅容姿的心中简直就是复杂极了。原本满腔的怨怼埋怨,在真的见到了谢天佑此时的样子之后,已然是全都不重要了。
从怀中将光秃秃的玉佩拿了出来,傅容姿抚摸着上面的纹路,轻声道:“可惜,你没有见过我之前打的络子。用的是湖蓝色的丝绦打的攒心梅花结,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穿的那个颜色。”
傅容姿将玉佩放到了谢天佑的手中,一点点的将他的手指合拢了起来。
“这玉佩,没有穗子,可是就不好看了。这是你送给我的及笄贺礼,你真的不打算亲手交给我吗?”
随着傅容姿的话音落下,谢天佑也睁开了双眼。
“你真的不打算亲手交给我吗?”傅容姿又问了一遍。
谢天佑躲闪的将握着玉佩的手缩到了被子里面,略微吃力的撑着自己坐起身来,中途也没有拒绝傅容姿的帮助。
“我的情况,你也都已经看见了。早在九月份的时候,御医就已经说了,我这次中毒,因为拖延的时间太久,已是伤了根本,恐怕根本就是再没有几年的寿命。便是这几年的活头,也不知道要用多少天财地宝来养着才行。”
谢天佑说着,伸手摸向了枕头下面,又把一物递到了傅容姿的面前。
“我本就没打算要再见你,这个,你便拿回去吧。”
水蓝为底的荷包上面绣着一茎两花的并蒂莲,从选料到收针,一针一线皆是傅容姿亲手所做。
当日,傅容姿托楚云琳将此物带给谢天佑,没想到,今时今日,谢天佑却又要退还给她。
怎么,一年内,同一个锦盒所装过的两样生辰礼,到头来,就都是一样要被人推拒的命运吗?
只不过,傅容姿既已愿意再收下玉佩,自然也就没再让谢天佑有不要荷包的机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