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途一路无事,归途却早已人终景破。
宁央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么多年熬过来,总算把那枚沾了无数人鲜血的玉玺亲手交给了轩辕诀,而轩辕诀也派遣了几人连夜将宁央父女送出楚凉,去到别国。玉玺脱手,想必轩辕晟也该撤了追杀宁央的密令将剑尖转向轩辕诀了,遂回府的一路——恐是难以安宁。
只临行前,宁央却意外地要求与霜华独谈了许久,这么一谈,着实将霜华本就乱糟糟的心再次搅得一塌糊涂。
“王妃……便就是莫家的三小姐莫霜华吧。”十足的肯定句,令霜华浑身一僵,怔在原处。
“王妃许是在猜宁央是如何知道您的身份的?”沧桑沉闷的声音将宁央衬得颇有一分老者韵色,让人不由的便轻易信了他所要说的话。
见霜华不答,宁央温和的笑了笑向她走近几步,紧盯着霜华一双澄澈的清眸,回忆道:“那是因为,王妃与槿夫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槿夫人?”霜华不解。
“就是王妃的娘亲,尚书府早逝的大夫人,兰清洛。”
后来霜华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娘亲兰清洛曾经是宫中被盛宠一时的槿夫人,自己生有驭火的本事,也是自娘胎里遗传而来,而兰清洛的真实身份却是一不与外世接触的异族公主,因偶然私出族窟遇到外出办事的先皇,方才被带回了宫中,莫名其妙成了先皇的宠妃。
然男人好似已然习惯了总是将最好的情话说给你听后再亲手于你眼前摧毁掉,先皇亦是如此。
兰清洛就是因在一次小小酒宴之上不小心醉酒,驭火毁了宫台,便就被先皇无情下令关入天牢,曾经的槿夫人,盛宠盛衰,由夫人贬为妖女,这是皇家的耻辱,皇室容不得“孽障”存在,遂一道皇旨下令封锁有关槿夫人的一切消息,传出者杀无赦,兰清洛终是忍受不住自己深爱的男人为了自己脚下的江山弃了她一生。
一场大火烧穿了整座天牢,槿夫人尸骨无存,却不知火乃她本身,她趁纷乱逃出皇宫,被新为尚书的莫奕笙所救,日久生情?还是以身相许?这些都无人知道,只知莫尚书的正妻兰清洛身子不好,替莫奕笙生下一个女儿后,没几年便因病逝世。
谁都不曾知晓,霜华并非生来便丑,乃是兰清洛为了掩人耳目,自小便在霜华脸上种上一块黑疤遮住了她的样貌,身为朝中史官的宁央知道事情的始末,可槿夫人的这一段却不能记入历史,因为这是皇室的一块黑色烙印,该遮住的就该永消于世。
“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想说什么?”霜华停顿了好久,冷淡开口。
这是她娘亲的一生,悲痛的一生,或许她早已预料到了宁央告诉她这一切的真正目的。
“皇室的人,你爱不得。”宁央疼惜的看着霜华,缓声开口。
他知道,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自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想告诉她,千万不能爱上眼前的男人,不能赴了她娘亲走过的那条不归路。
轩辕诀爱她,宁央何尝看不出霜华对轩辕诀也动了情?槿夫人的事,他宁央已经见了一次,而轩辕诀与莫霜华继续下去,就是兰清洛与先皇的下场!他不敢猜测他们的未来是否一定如此,但倘若不将这一切告诉霜华,他定会一生不安!
“我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是他们眼中的妖女,皇室容不得一个妖女,这些……我都知道。”她一口咬定,一口否认她与他的未来,却不知是为了证明给宁央,还是为了坚定自己的心。
“爱,若真能那么轻易的控制住,又岂会有那么多人悔不当初。”这是宁央说的最后一句话,也许霜华听得懂,也许她并不懂。至于最后的选择是什么,宁央想,就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情了,他老了,再不想过那一世纷扰的日子……
但愿这次,他们的路,不会重蹈当年覆辙。
“宁央与你到底说了些什么,怎么自你与他私谈过以后总是心不在焉?”轩辕诀驾马带着身前的女人,见她一上午都不曾开口说话,魂不守舍,着实令人焦急。
霜华犹豫着到底该答些什么,只怨自己不会骑马,非得与轩辕诀共乘一骑,想着娘亲的事,她蓦地有些排斥轩辕诀待她好,许是怕他越好她便越是容易动心,倘若她真的动心了,到时又让她如何再舍弃一次?
“只是问了我些私事罢了。”想了想,却还是觉得先将此事草草带过,自己也不愿再多想,再不则早些回去早些报了仇,早些带着白白,离开王府便好。
一路上,出奇的安静,直到为了避过前方生有浓雾的竹林,轩辕诀等人决议从水路绕道回去。
身揣玉玺,到哪都会遇袭,上船不久后,三人便被杀手团团包围,只是不知轩辕晟此回究竟是从哪儿找来的人,功夫显然比上次破庙里的人要厉害得多,可惜他们此回遇错了人,尽管对他们古怪的招式有些应接不暇,却总算是将他们一一抵于剑下。
“轩辕晟还真是等不及,本王不先去寻他,他倒是不辞辛苦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置本王于死地!”轩辕诀掌中长剑从空中轻轻一划,眼前的男人整张脸便被一分为二,透过黑纱,是一道血肉模糊的剑痕。
“不知这次,你们想怎么死?”杀了眼前的男人,轩辕诀复将剑锋转向剩下的几人,夕妃的死给他带来的打击很大,此刻的他无非早已被戾气占据了整颗心,狠如地狱修罗,吓得那几人连连后退。
霜华知道,自知道夕妃死因之后,轩辕诀便如同一根紧绷的琴弦,一直想要有人替他松松心中压抑,而轩辕晟此回找的这几人,着实是给了他一个松弛压抑的好机会。
几人恐惧的看着轩辕诀,想要急急跳下水,却见霜华手一抬,硬是以火阻了他们的水路。一瞬间,吓得几近失声,傻傻地僵直在那船边,看着轩辕诀拖着一把滴血的长剑朝他们一步步靠近,走过之处皆是一条深红的血痕,令人不寒而栗。
“哈哈哈,还真是有趣,本君可是第一回见到本君的四堂主被人打成这般模样!”随着狂妄肆虐的笑声响起,轩辕诀停下脚步,霜华则是一怔,只觉那声音尤为熟悉,猛地扭头去看那身影,夜黎天一脸轻狂的从从岸边一路轻功飞来,那火红的身影,与那个雨夜妖孽的男子迅速重合,她从没想过她还会再见到他,更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他,却是在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