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霜华便由彩儿伺候着梳妆起身,轩辕诀已在屋外等候,两人草草的吃了些早食便由速风跟着匆匆出了王府。
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轩辕诀刻意叫人将事先备好的马车沿着另一条土路先行离去,自己则骑马带上霜华绕道走较远的那条路。
整整行了一日的路程,三人方才入了楚凉镇,因不久前楚凉确实经历了一场瘟疫,所以眼下的城镇看着便像是一个异常偏院的荒村。
天色已黑,气温渐凉,镇上少有人影,霜华等人在镇口寻了个客栈住下,预备明日一早再去镇中办事。
交了定金,三人各自一间上房,可此处本就少有人住,上房无非只是比别的屋子里看着干净些,旁的竟不如王府中柴房来的顺眼。
“晚上别睡的太沉,若有事便叫我。”关门前,轩辕诀对霜华谨慎嘱咐。
但或许就因着轩辕诀的那句“别睡的太沉”,霜华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导致整整一夜翻来覆去都无法睡着,待至午夜时分,终究还是出了点事儿。
“掌柜,求求你……我求求你借我些银子吧,我求求你……我爹快死了!”楼下的凄惨哭声终是将这客栈中仅有的三位住客给吵醒,霜华翻身披了件白色外衣推开房门,向外瞧了瞧。
此时,客栈门虚掩着,淅淅沥沥的已经下起了小雨,一身着黄色长衫的女子浑身是血的跪在掌柜的身前,看样子倒像是被什么人追杀的一般,狼狈不堪。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凉的近况,我的客栈都多久没有住客了?哪还有银子借给你,你还是去别处借吧!”客栈掌柜面上一脸为难,用尽力气将那女子的手从自己的裤脚扯开,嫌弃的向后退了多步,唯恐她再次黏上来。
“吱呀——”一声,掌柜的话刚说完,便听轩辕诀住的那件屋子传来声响,霜华双眼一撇,轩辕诀已然一瞬闪至她身前,冲她淡淡笑道:“怎么还没睡?可是觉得他们吵了?”
霜华也不答话,觉得轩辕诀此时突然出现,着实扰了她看戏的兴致,霸道的将他的身子往旁边一推,自个儿大方的踏出了屋子。
“你还是走吧,你爹的事……我真的无能为力!”轩辕诀和霜华的出现,显然暴露了掌柜的谎话,可他又不能对着来之不易的顾客发牢骚,只得一脸尴尬的催促着黄衣女子离开。
“掌柜,你就念在我爹在瘟疫横行的那段日子里救过你一命,借我些银子吧,除了你……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
“不是我不肯救你爹,只是……只是这楚凉镇谁人不知你爹是前朝罪臣,往日里老是寻他的人又多,我能领你们在客栈里躲几次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况且,我又不是大夫……你找我……找我也无能为力啊!”
“掌柜你不能这样……”
霜华蹙眉看着眼前是非,却不自禁想到自己当年爹爹被火烧时的无助,眼前女子的苦,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握紧了拳她正欲下楼问问那女子情况,便见轩辕诀快她一步,已经迅速下了楼。
“客观客官,实在是对不住,可是这女子叨扰你们休息了?我赶她出去,赶她出去……”那掌柜见轩辕诀面无表情的下了楼,以为是惹火了他们歇息,立马点头哈腰的迎上来连连道歉,生怕毁了这难得的生意。
轩辕诀却直接无视他,走到了那女子的跟前,张口便冷声问她:“你爹——是前朝罪臣?”
黄衣女子弱弱的抬首,一双大眼泪汪汪的,煞是惹人怜惜,却因不知身前的男子是什么人,吓得未敢答话。
轩辕诀这么一问,霜华是大概猜出了这女子的爹爹可能是什么人,但却因轩辕诀问话方式有误,想来也很难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无奈她只得摇了摇头,从楼上下来将那女子扶起,接着问道:“你不用担忧,我们不会找你爹麻烦,你若是想让我们帮你,如实相告便可。”
“帮我?”黄衣女子双眼一定,显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方圆几百里,整个楚凉她寻遍了熟悉的人都没能借到一个铜币,却没想到这两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会愿意帮她?不管是真是假,她现在除了他们也没了别的希望,要她眼睁睁的看着爹爹死去,她倒宁愿信他们一回。
蓦地再次跪下,黄衣女子紧盯住身前穿着不凡的男女,连连叩首,“如果……如果你们真的愿意帮我,我宁小小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的恩情的!”
“你姓宁?”轩辕诀突然开口。
宁小小有些不解的扭头看他,却已无了刚才的警惕,乖巧答“是”。
“你爹可是前朝史官宁央?”
“你认识我爹?”宁小小猛然张口,知道他爹是前朝罪臣的人太多,可知道她爹是前朝史官的人还真是寥寥无几,没想到……今日竟还能遇到认识爹爹的人?
轩辕诀猜的果然没错,当年母妃被轩辕晟宣告病逝时,一向忠于父皇和母妃的史官宁央却悄无声息的带着他的独生女儿人间蒸发了,当时他便觉得事有蹊跷,可苦于没有足够的证据查清宁央的下落,便一直留待一个谜,后来得知母妃可能没死,他便更觉宁央是唯一一个知道当年实情的人,不仅如此,他也更有可能是当年同母妃一起逃走的人。
“你爹现在……在哪?”轩辕诀的声音略有波动,不似方才的冷漠,却更让宁小小感到有些害怕。
但由于她着实担忧宁央此时身体状况,轩辕诀一问到宁央在哪,她便立马如一块几近燃尽的蜡烛,再次哭了起来,“我爹……我爹他旧疾复发,在家中不停的吐血,已经……已经快不行了……”
轩辕诀身子一怔,扭头看了一眼霜华,见她严肃回看他,朝他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安心去,心中倏尔平静了一瞬,轻声道:“你再回去睡会,溟昭会在暗处保护你,天亮后,我回来接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霜华和轩辕诀好似再也没有了以往那种互相利用的感觉,何来的默契?何来的理解?还有他逐渐开始习惯的关心,霜华不得不说,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好似被一个人看重着,好似她终于有了可以看重的东西,轻轻的点了点头,对现在心情复杂的轩辕诀,她想她能回答的就只有那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