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老爷们蹲在路边抽了好几根烟，又聊了点不痛不痒的废话，齐少爷这才拍拍屁股站起来，幽幽地说：“时候也不早了，该送你上路了……”
“我去你二老爷的，就不能换个吉利点的词？”
欧阳翻了翻白眼，跟着齐少爷站起来上了车，然后就躺在座位上开始补觉，毫无心理负担可言，睡得那叫一个香甜。反正他欧阳本来就是条无家可归的可怜虫，不管齐少爷带他去哪他都无所谓，有个能落脚的地儿就行。
不过等车子停下睁开眼的时候，欧阳发现有点不对劲，显然自己已经从城市的中心区域转移到了边缘地带，四周都是清一色矮房，电线杆错乱，路旁多半是大排档一样的小饭店，或者门口站着几个化妆得像妖精的女人的粉红色氛围发廊，比起以前他住的贫民窑，充其量也就只好上那么一丁点。
就这鬼地方还有需要人看的场子？
欧阳怀着一肚子的疑惑，跟着齐少爷走下车，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家破破烂烂的小饭店，名字就叫东北饭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是饭点的原因，店里冷清得要命，只有一个老板模样的老男人坐在店里无聊地拍苍蝇。
欧阳顿时就傻眼了：“喂喂，我说齐老板，你是带我来下馆子还是怎么地？这地界不怎么适合你这种身份的人吧？”
齐少爷没有搭理欧阳，直接走到饭馆里，熟门熟路地从柜台底下搬出一张马扎，坐在饭店老板的身边后递了根烟过去，问道：
“老侃，你家翠花呢？怎么不见人了？”
叫山牙的老板哆嗦哆嗦地把烟点上，45度角作仰望天花板，一脸幽怨地说：“唉，甭提那婆娘，离家出走勾汉子去了……”
“又来？你俩又吵架了吧？”齐少爷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一本正经地说：”我说老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想想，翠花可是你村里最水灵的婆娘，难得瞎眼瞧上了你，跟着你跑了大半个中国来陪你熬苦日子，你不好好疼着爱着，还气她干啥啊？”
姓氏古怪的老板一瞪眼，郁闷道：“这么说那婆娘出去勾汉子还是俺的不对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不过……”
齐少爷还没说完，站在一边当木头人的欧阳就忍不住开口插话了：“齐老板，能先说正事吗？”
齐少爷不爽了，沉着脸说：“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侃老板也终于注意到了欧阳，一脸疑惑地问：“唉，老齐，这娃娃谁啊？”
“哦，上次你不是说你饭馆缺人么？这不，给你找了个伙计。别看这小子怂头怂脑，手脚绝对利落，而且你管饭就成，工资我来发，咋样？”
“呦，还有这好事？”
侃老板抬头把欧阳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琢磨着有点不对劲，把齐少爷拉过来，低声耳语：
“老齐啊，俺这边缺人手不假，但你也不能啥人都往俺这里塞啊。你瞅瞅这小子，贼眉鼠脸的，一副痞样，一看就知道不是啥好货色，怕不是外八门里的贼崽子吧？俺倒是无所谓，不过要是翠花回来了，还不得操着扫帚把这小子撵出去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老侃你听我说，这小子虽然不是什么好鸟，而且刚从牢里捞出来，但胜在心狠下手黑啊……”
“滚你卵个子！牢里捞出来的还往俺这塞？！”
“这不就是招来给你当门神了么？你这地界本来不太平，现在有这小子在店里镇着，你想想可以省多少卫生管理费？”
“啥？就这小子，能唬住北江帮那群疯狗？”
“绝逼没问题！这小子杀起人来都不粘糊，欺负几个外行流氓不就跟玩似的？”
“这么屌？”
“嘿，你还不信了是吧？要不试试？”
“好哇好哇……先让他去收拾对面家的狗肉店老板，这瘪三老抢俺的生意，早看他不顺眼了……”
……
这两人在窃窃私语，站在门口的欧阳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看他们的表情还有眼神，估计没好事。
果不其然，一阵窃笑过后，齐少爷大大咧咧地站起来，拍着欧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小子，我跟这儿的老板谈拢了，留你也行，不过要交投名状，你得先去把对面狗肉店给砸了。”
欧阳皱起眉头，警惕道：“齐老板，我可可不是来当打手的，而且砸场子这种事我也不在行啊？”
“你小子怎么还诸多要求了？一句话，干不干？”
欧阳玩命地摇头，态度很坚决。
“嘿！还不听招呼了！”齐少爷脾气大，也不墨迹，直接朝门外吼道：“阿德，把车头调过来，撞死这个臭小子！”
欧阳不屑地笑笑，很直接地就站到了齐少爷的身后，顺带朝门外正在倒车的光头司机竖起了中指。
“撞！有种你就撞！最好把你老板和我一起撞死！”
齐少爷翻了翻白眼：”你小子有种站前一步说这话！”
“你不会站我后面去啊？笨！”
“这铺子这么窄，车子撞进来站哪不是死？”你丫逼的才傻！
两人还在拌嘴，坐车里的光头司机不耐烦了，探出头来问：
“齐哥，究竟撞顶唔撞啊？”
齐少爷还在和欧阳瞪眼，没空搭理，不过倒是旁边有人帮忙回答了：
“呵呵，撞吧，最好把这两个脑残撞死，世界就清净了。”
阿德把头扭过去，看到了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顿时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问好：
“傲，傲哥……”
陈傲摆了摆手，直径走进店里，先是对着一脸憨笑的侃老板点头问好，然后就是一巴掌盖在了齐少爷的脑袋上，把他精心梳理的大背头都给拍乱了。猫在齐少爷身后的欧阳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脑门上就挨了个板栗，力道不轻，估计都起包了。
陈傲搬来张塑料椅坐下，一脸无奈地看着侃老板，说道：
“侃大哥，齐少爷发神经而已，你没必要陪着他唱双簧吧？”
侃老板一脸无辜地说：“俺咋知道你两个小崽子想干啥？就配合着耍耍呗。”
陈傲又扭头望向齐少爷，脸上依旧笑吟吟的，但声音却是冰冷无比：“齐少爷，你是童心未泯呢？还是皮痒了欠收拾？”
齐少爷撇撇嘴，说：“难得有个辈分比我低的小子掺和进来，调戏下不行么？”
欧阳翻了翻白眼：“喂喂，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陈傲笑道：“侃老板其实也是道上的人，不过金盆洗手好多年了。他的饭店，比齐少爷底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场子安全多了。你呢，以后就在这里打杂，顺便跟老前辈学点东西，有情况我们再联系你。”
欧阳顿时扭头恶狠狠地瞪了齐少爷一眼，显然很不爽自己又被耍了。
侃老板柜台底下拎出一根水烟筒，点上吧嗒了几口，笑着说：
“陈小子，都是门里人俺就不打马虎眼了。这个姓欧的小娃娃么，俺老侃可以帮你照料，不过躲在门外的那位，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陈傲苦笑道：“这也被你嗅出味儿来了？”
侃老板淡然道：“又馊又臭，一股子狼味，哪能嗅不出来。”
“呵呵，侃大哥，这家伙可是比狼狠多了……”陈傲扭头对着门外喊道：“进来吧，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顾忌了。”
陈傲说完后，又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衣裳褴褛的邋遢乞丐这才扶着墙壁慢悠悠地走进店里，他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把店里的人依次打量一遍，似乎是兴趣不大，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贴着墙壁坐在了角落里，然后从兜里摸出一瓶绵江大曲，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看到这个其貌不扬的乞丐，欧阳也只是好奇，而没有感到惊讶，不懂声色地把乞丐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也没琢磨出有什么过人之处，正想开口询问，就看到身边的齐少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小脸煞白煞白的，一副活见鬼了的表情。
“我说小傲子，你这玩得也太过火了吧？拐谁不好，他娘的居然把这个疯子从那条街里拐出来，你真想把海口翻个底朝天啊？”
好不容易整出点好人气场的侃老板也不淡定了，虽然没有齐少爷那么大的反应，但一张老脸黑得都快淌下水来了，显然也是惊吓不小。
“陈小子，俺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你赶快把这孤魂野鬼给阎王爷送回去，要不待会翠花回来了，非得跟俺拼命不可。”
“侃大哥，我也没办法啊，谁叫我们这一屋子都是技术人员，连个能打的都没有呢？”陈傲无奈道：”这家伙虽然人不人鬼不鬼的，不过打起架来是真的是一个顶十个喔。当年就连刘付玄烨都被他收拾服气了，简直就是金牌打手嘛。”
齐少爷不满地嚷嚷起来：“这货能打是能打，可打的是谁就不确定了！老子还年轻，不想死，尤其不想死在自己人手里。”
说罢齐少爷恨恨剜了那个乞丐一眼，咬牙切齿地说：
“道上谁不知道这个疯子一出刀就得割五颗人头才肯罢休，当年老子有个襟兄弟就是这么枉死的！小傲子，别的是我都可以听你的，但唯独这件事，没商量！要不咱们就散伙，各玩各的！”
“激动什么，像个小孩子似的。”
陈傲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伸手指了指门外。
齐少爷顺势望去，只见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红白蓝的编织袋，血迹斑斑的，还不时有黑血从袋子中泌出。
齐少爷打了个寒颤，他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一直在沉默饮酒的乞丐缓缓抬起了头，冷洌如刀锋一般的目光直刺向齐少爷，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
“最后一颗人头，姓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