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水清澈见底,朵朵桃红浮水面,一溪漂红,桃红载着杨剑雄逆溯而上,至桃花溪源头,乃以山洞,洞口桃红瓣随风纷飞,似仙女散花,如彩蝶翩翩,轻盈的睡在溪水上,游浪,天涯海角,不问何方?
真是桃花尽日随流水,流水尽头现洞天。杨剑雄掏出袖中的象牙折扇,随手打开,载他的那朵桃花跃起,隐于折扇的水墨画中,泼墨山居图中多了一抹殷红。杨剑雄会心一笑,闲庭信步的朝山洞走去。
山洞尽头,故地重游,别有洞天。藤牡丹攀爬在绕园的竹篱笆上,枝头桃花绽放,含苞,吐蕊,殷红,粉嫩,一簇簇,一团团,争芳斗艳,芳香四溢,婀娜多姿,柔和的晚霞轻柔的撒在桃花园中,添了一丝诗意,映了一抹羞涩。飞鸟掠影,凭空又增添了一尾寂寥。
“世外桃源,墨帝仙居。倒是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杨剑雄由衷的感叹道,桃花依旧,物是人非,多少有些伤感,有些落寞。
杨剑雄轻摇折扇,玉树临风,如文人墨客,风流倜傥,翩翩少年。晚风拂枝梢,桃花瓣映晚霞纷飞曼舞,倩影妙曼,唯美绮丽。杨剑雄沿着鹅卵石铺就的曲径,往幽深处走去。
幽径尽头,一座石木结构的楼阁映入眼帘,依山而建,坐北朝南,不算巍峨,尽显沧桑。木墙两边爬援缠绕着密密麻麻郁郁葱葱的紫藤,青紫色蝶形的花骨朵艳丽妖娆。屋檐的灰瓦上布满了绿油油的青苔,褪色的镂空门上悬着的门环惹铜绿,泛黄的竹篾纸贴在雕花窗后面,显得凄凉,似乎这岁月已很漫长。
楼阁前有一块空地,搭着简易质朴的茅草棚,棚里几人,统一黑色长袍,摩顶放踵,不羁又不失文雅。各司其职,忙乎着制造攻城器械。张伯混杂其中,脸上溢满惊叹和赞美之情,面对这帮妙手生花心灵手巧的能工巧匠,更多的是震撼和由衷的佩服。
墨帝一直推崇节用,几人的打扮也在情理之中。墨帝擅长工巧和制作,在机关上造诣颇深,他顷刻间能将三寸之木削为可在万斤的轴承,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同时还用杠杆原理研制成桔槔,用于提水,制造了辘轳、滑车和云梯等,用于生产和军事。
“雄哥哥。”梦无痕花飞蝶舞,喜上眉梢,绕着曲径一路碎步,冶容姿鬓,芳香盈路,袅袅婷婷。
枝影斑驳,桃花茂密,伊人倩影,显得婆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杨剑雄透过桃花疏影看花海里的伊人,犹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云边探竹,若隐若现是另一番意境,好比男人总喜欢女人欲拒还迎,欲抱琵琶半遮面的妩媚。如此良辰美景,如此世外桃源,有佳人作伴,远离尘嚣,归隐桃园,作闲云野鹤,或乡野村夫,农妇山泉有点田,倒也是另一方情调,何况迎面而来的可是俏佳人。浮想连篇,杨剑雄倒有些向往采菊东篱,无花无酒锄作田的悠闲惬意的生活。
“娘亲,等等我。”梦无痕兴高采烈的跑到杨剑雄的跟前,杨剑雄温柔的将她拥入怀中,伸手正欲梳理对方的柔发,却被迎面扑来的小白虎打扰。
这家伙,哪都有它?撒娇也不看场合,熊抱树似的抱着自己的手臂,这闹的是哪初?存心破坏小别胜新婚的意境。
“爹爹,你是不是又想对娘亲做坏事啊?和尚说这叫调情,邪恶点叫吃豆腐。”小白虎懵懂又带调皮的问道,对于“豆腐”,它没什么概念,疑惑道:“娘亲,豆腐不是大豆磨制成的吗?那为何和尚老惦记着雪姨的豆腐啊?他想吃,去豆腐坊买不就得了。”
梦无痕被小白虎这半三不四的问题问倒了,如此隐晦羞涩的事情她难以启齿,手足无措,芳心大乱,一时半会不知如何答复,就能搪塞敷衍的勇气都没有,迎向小白虎那清澈懵懂的眼神,脸上火辣辣的,就像犯了错的小孩。
“这个呢?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杨剑雄替梦无痕开脱,对于这少儿不宜的事情,他以笼统的方式敷衍道。此时梦无痕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娇羞欲滴,窘迫显得可爱。
“那是不是我长大了,就可以吃豆腐了?”小白虎扑闪着炯炯的虎眼,期待的问道。
“哦!”杨剑雄差点无语,真是人小鬼大,小白虎嘴里的“豆腐”显然跳出了正常的范畴,难不成这白虎步入了青春期,思春发情了?
咯吱——阁楼的木门被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一个老者,年逾古稀,白胡挂颔,银发垂鬓,饱经沧桑的脸上呈现着被时间碾压的痕迹。身形佝偻,步履蹒跚,显得老态龙钟,唯独厚重的眼皮下那双炭火,精芒如炬。他拄着一样沧桑的龙头拐杖,神采奕奕,情绪激动的说道:“喜迎故人来,李二,快备哺食来。”
“帝尊,你这是赴万年约啊!老朽风烛残年,原以为油尽灯枯,作古化尘,难替墨帝守约了。”老者激动之余,隐隐有一股沧桑感,对于墨帝和孤芳影之间的约定,他思绪万千,感慨颇多,这约定,如家训,代代相传,一传四代,如今他已日薄西山,时日无多,还以为要立遗嘱了,谁知今日故人来,了此心愿。
“胡老,辛苦了。”杨剑雄感激的说道,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忧伤和落寞,曾经兴盛一时的墨家到底还是没落了,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墨帝兼爱、非攻的主张本身就与帝王的根本利益相违孛,何况墨家又扣留着秦傲国的守护神兽不放,难免会受到秦傲国的压制和打击,倘若没有猜错,这桃园该是他们最后的安身立命之所了,也不知墨帝见此凄残荒凉,龟缩不出的落魄局面,会作何感想?
最遗憾的是墨帝的帝术晦涩难懂,诘屈聱牙,常人很难参透领悟《墨书》中真谛,墨帝的帝术也就失传了,就连墨家的帝术末技能参透的也是屈指可数,否则胡非子也不会衰老孱弱,若判断没错,他的寿命不过贰佰载,连墨帝的零头都没有。
恍惚间,茅草棚下已经摆好了餐饮,李二操着一口浓厚的秦傲方言对胡非子说道:“巨子,哺食备好,咥饭了。”
“入座吧!粗茶淡饭,山珍野味,帝尊莫嫌弃。”胡非子伸手虚迎几人入席,墨家遵奉节食,宴桌之上自然简单清淡。
“无妨,入乡随俗,简单未必不是美味,任何鬼斧神工,不都是天然雕饰,美食亦如此。”杨剑雄所言非假,类似叫花鸡,那才是真正属于每一个普通人真正的美食享受,通过寻常而细致的烹饪之法,让经典的味道,穿透时间,依然保留在伸手可及的地方,这是美食的最高境界。
几人围着石桌,席地而坐,石桌上摆的菜肴很简单,一盘粟米窝窝饼,一碟沾肉酱,一碟剁椒和一大碗烫白菜。如清汤挂面,没有任何点缀,只是少许佐料,其貌不扬,朴实无华。
“嗯!好吃,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缝。”张伯依葫芦画瓢,学着胡非子将剁椒和沾肉酱裹进窝窝饼中,咬上一口,窝窝饼外酥里嫩,嚼之,浓郁的酱香味和剁椒辣味混为一体,甚是美味,酱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剁椒恰到好处的综合了那份油腻。细嚼之,淡淡的粟米香甜涌上味蕾,冲淡剁椒的辣劲,其中感觉,妙不可言。张伯好不吝啬的赞叹:“口齿留香,百吃不腻,和你们研究创造的器械一样冠绝于顶。”
张伯狼吞虎咽,津津有味的吃着,夹起烫白菜入口嚼之,白菜鲜嫩清甜,带着山野的独有气息,天然,没有一丝矫揉造作,清凉可口。心里不禁萌生疑惑,冒昧道:“你们身怀奇技,精通奇门遁甲,为何不趁年轻,出去游历磨砺一番,没准缝机缘有大造化,何苦自缚于桃园中,闭门造车,墨守成规呢?”
“哎!”胡非子遗憾的长叹一声,原本精神奕奕的脸上布满了无奈和落寞,他语气沉重的说道:“墨帝高屋建瓴,墨家后人鞭长莫及,唯有望洋兴叹,自愧弗如。我等能参悟《墨书》的旁枝末节,沧海一粟,已是万分幸运,哪怕墨守成规,都庆幸不已,不至于如我愧疚于心,无颜面对墨帝,辜负了厚望。”
话音落,空气瞬间凝固了,原本融洽热闹的气氛跌到了冰点,几人停杯投箸,食欲寡然,缄默不语,几个墨子脸色沉重,愁云密布,情绪低落,相继陷入自责,愧疚和无奈之中。他们清楚墨家已日落西山,西风落叶了,任他们如何努力也无法扭转这衰落颓亡的趋势,除非出现能和墨帝比肩的中兴之主。
“胡非子,冥冥中自有天意,你何必苛责自己,自怨自艾呢?墨帝衣钵的继承非异人任,何况尘埃未定,没准病树前头,枯木逢春。”杨剑雄出言安慰道,对于《墨书》的僻字涩句,诘屈聱牙,杨剑雄透过识海中孤芳影的回忆也领教了一番,他对墨帝的评价只有两个字:变态。对于《墨书》,他只能说那是天书。
“来,吃!”胡非子举着筷子招呼道,显然杨剑雄的话开导了他,心情稍微好受了些。墨家历代巨子皆由墨帝指定,这没准另有玄机,墨帝自有安排,就像杨剑雄所言,中兴也不是不可能,自己何必过于悲观,想到这,绝望死寂的心又恢复生机,燃起了希望。
“其实这怪不得巨子,倘若不是墨帝要求我等恪守不渝的守护秦傲国守护神兽的骨骸,墨家也不会受到秦傲国的强烈打击报复,更不会衰亡颓败,走到山穷水尽,强弩之末的困境。”李二替胡非子开脱解释道,他父亲曾是秦傲国的王侯,谁知秦傲王荒淫无度,嗜杀成性,他看上了自己的母亲,父亲不允,他并将父亲施以醢刑,剁成肉酱,而母亲也被秦傲王奸淫而亡,弑父之仇,淫母之恨,不共戴天。自己能苟活至今,多亏胡非子出手相救,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他视胡非子为再生父母,又特殊的感情。
“李二,休得胡言,墨帝之英明,岂是我等蝼蚁之辈所能窥探,乱加评价的。”胡非子脸色一沉,板着脸厉声斥责道,墨家对于墨帝的遗训恪守成宪,胡非子极力维护着墨帝的威严,在他看来忤逆墨帝旨意,那是大逆不道,天打雷劈的事。他始终守护着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这秘密历代巨子相传,成了墨家的最高机密,今日总算可以现于这光天化日之下,他放下竹筷,对杨剑雄一本正经的说道:“墨帝遗训,历代相传,可除历代巨子外,莫子皆不知内情,其实守护秦傲国护国神兽的骨骸是为了等帝尊而来,当年墨帝于帝尊的万年之约,并是此物。”
“啊?”杨剑雄惊呼一声,深表诧异,当年和墨帝之约,墨帝并未道明,约定内容只字未提,自己此番前来,也是为取秦傲国护国神兽的骨骸,可没想到如此凑巧。他忍不住问道:“秦傲蛇骨骸在哪?”
秦傲国的护国神兽是一条得道成仙的蛟蛇,为秦穆仙帝的坐骑,秦傲国的图腾。秦傲蛇是可怕的存在,传说秦穆仙帝夺天命后,秦傲蛇也仙体大乘,蛟蛇跃龙门,成了真龙,而对于秦傲蛇的辉煌伟绩,那实在太多了,不胜枚举。
“墨帝的机关屋。”胡非子神色凝重焦虑的说道,以他对机关城的了解,那是极其危险的地方,可谓机关重重,危机四伏,险象环生,进去了人九十一生,非死即残。
“机关屋?”杨剑雄严重的畏惧恐慌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从容,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试怎么知道。
明知山有虎,凭向虎山行。不是无畏,不会果敢,只是一种态度,生活的态度。
这态度的名字: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