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经书,可曾丢了银子等值钱的物什?”客栈掌柜听沈曲叫得急促,也奔了过来,便听清了他的话,掌柜是个五旬的胖老头。
“这倒不曾,就丢了一本经书,但这本经书非常重要。”沈曲仍叫道。
“客官勿急,若是在小店丢了值钱的物什,小店马上就去报官,请官差缉办;若只是丢了本经书,报了官大老爷也不会理睬。不如客官告知经书的名字,我差人去书局买本一样的赔给客官就是。”客栈胖掌柜和气道。
“那本经书没名字,很贵重,书局买不到的。”沈曲气愤道。
“这贼只偷走了经书,是个雅贼啊,说不定是个文雅的贼和尚。”小二咧嘴笑道。
“咳。”胖掌柜瞪了小二一眼。
小二立即低头住口,脸上的笑意却未敛去。
“客官昨晚可有插上房门,关好窗。”胖掌柜眼中含笑进入房内,看向门后,“插销完好,窗也是关好的,屋内物什也都完好。”
“全插上关好的,”沈曲也瞧瞧屋内四周,“贼人定是个武林高手,不着痕迹地进来偷走了经书。”
“客官哪是什么经书,竟让如此厉害的高手惦记着来偷?”掌柜眼中笑意更浓,这话带着揶揄的意味。
“我的那本经书没有名字,乃是一个老和尚送我的,很是珍贵。”沈曲又叫了起来。
“无名的经书,叫小店如何赔客官呢?”胖掌柜拉下脸来,双手一摊,脸色不善,“客官有否记错,不是想要讹小店吧?”
“你这掌柜说的什么话,我要讹你,不如说丢了金银,编造丢本经书来讹你有何用?”沈曲怒视掌柜。
“客官勿怒,我说错话了。小店相信客官确实丢了经书,”掌柜笑得假惺惺:“只是丢了这无名的经书,让小店也无法赔付,即使报得官来,官差反而会以为我等有意戏弄,到时以欺诈治罪,小店可吃不起呀!”
“是的,掌柜的说得是。”店小二一个劲地点头。
沈曲和掌柜的声音不小,惊动了店内其他住客出来问起。
掌柜将事情原委与众住客一说,恳请众人评理。
立时便有人风言风语起哄:“这无名的经书是什么样子,我等倒想瞧瞧,是否高深无比,读之就能成佛?”……
客栈内响起一阵哄笑,掌柜与小二则一脸坏笑。
沈曲气结,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他有心怼回去。
但此时的他已不是之前的沈曲,他按下怒气,意识到需低调处理此事,若与掌柜吵闹,把事闹大了引来江湖中人对他有害无益,“无名天书”反正也看不懂,旨恒老和尚不是也说过嘛,天下除了他无人能学会,丢就丢了吧。
不过能从书中学会什么呢?武功、仙术还是佛法,他是没看出来。
他冷冷地瞧着掌柜等人:“算我倒霉,不让你赔了,掌柜请便。”
他挥手作送客状,还未到退房的时辰,客房还归他住。
掌柜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没在意沈曲是在他的店里赶他出去,客气道:“客官若有事,请再唤我。”说完出了门。
店小二见沈曲面色不善,唯唯喏喏地随着掌柜去了,其他住客见没热闹可看,又轻笑一阵也都回了房。
沈曲“砰”地大力关上了门,他心中有气,却没法发出来。
他突然想到了店小二来时说的第一句话,忙快步到得葵架前,低头往面盆照去,面盆里有昨夜梳洗用过的水,照出了他的模样。
瞧着水中的自己,他大吃一惊,水中的相貌与昨日相比已有了明显变化,皮肤变得白了,脸部也已有所舒展开来,虽还是易容后的模样,却显得年轻了几岁,样子稍稍周正些了,右脸颊那块伤痕也略微变长变粗了,显眼了起来。
玉尘子道长用银针帮他易容,原理应是挤压或拉扯了他面部的肌肉,才让他面容发生了改变,又用有色颜料改变了肤色。只是几日过去,面部肌肉在慢慢松驰开来,颜料也在褪色,这是逐渐还原的过程,到得明日可能又会有了变化,十日后就会恢复他原有的样貌。
他心怨玉尘子道长,怎么没说清楚了,易容后中途也会发生改变,还是玉尘子易容之术不到家呀?
这处客栈不安全,昨夜丢了东西,再从隐藏行踪考虑,此地不能呆了,必须换个住处,日后需得日日更换客栈,若住在同一家客栈,被人目睹日日变脸,即使不被人当成妖怪,也会被宣扬出去,江湖人和麻衣谷一旦得到消息,定能猜出有人易容躲藏在客栈,到时一来察看,他就再也藏不了了,束手就擒吧。
整理好行装,结了店钱,到得宣武门外投了客栈。鉴于前车之鉴,他将银两长剑短刀经书等都寄存在客栈柜台,若是再丢失了,客栈总得负责了。他随身只带了一把匕首和一两多散银。
这日无事,易容虽有了变化,这处客栈却无人知晓,他放心地入了内城玩耍了一番,他认为越躲着藏着越令人生疑,不如大胆的出行。
临近黄昏,他逛到了正阳桥,内城外的护城河河水低浅,已进入枯水期,水面上只见一簇簇白色的雪漂浮着。
河上停着数艘画舫,船上灯火通明,从船内传出一声声莺声笑语,琴声吟唱,频繁有成年男子进出其间。
他知这就是花舫,又称花船,水上的青楼妓院,抱着一睹新鲜的猎奇心理,他下得桥来直奔花舫处而去。
河边停了四五艘花船,站在岸边向一船内瞧去,船舱内被分隔成数个单间,窗内有薄纱遮挡,模糊地瞧到一单间内有一女子手抚琵琶轻弹,一男子坐在对面摇头低声吟唱,手中还举着酒杯,不时地饮上一杯,还有一女子立着一旁为他斟酒。
此处的花船都是两层,上层受高度限制,看不到内里情景,但浪声笑语声响于下层,听得他心痒难耐,就想冲进去也风流快活一番,可他没钱也没胆。
他上前几步,往下一个单间瞧去,期待能看到些更令人兴奋的。
“到京城已有数日,却一点也没查到那人的行踪,他不会没往京城来吧。”一年轻男子从花船中走了出来。
沈曲心中一紧,他认得这人,这人此时虽没穿麻衣长裤,但确是麻衣谷弟子,还是齐翼的同门师弟,曾在麻衣谷比武大选时见过的一面的陈庆。
此时的陈庆穿着一身锦衣,应是为了出来寻欢作乐方便,没想到齐翼的师弟竟是个厮混烟花之地的人,比憨直的齐翼对江湖之事熟捻多。
陈庆身旁跟随着三个江湖豪客,其中一长身大汉笑道:“今早听说右安门旁有家客栈昨日住了一奇怪的客人,今早店小二发现那人面容起了很大变化,惊到了店小二。我怀疑那人已是到了京城,只是易容改扮过,藏得很深。”
“有此事?你说的客栈在何处,带我去查看,说不定真是那贼子扮的。”陈庆忙道。
“陈兄勿急,白日里得到消息我等已去查探过了,掌柜说那人早已退店离去,行踪不明,我已安排了兄弟伙四处打听,若有消息一准会马上来通知我。”长身大汉又道:“我等定然尽心查找,但若不是我等兄弟捉住那人,陈兄也不要忘了我兄弟的辛劳,多与谷主和诸位长老身前美言几句,得些赏赐也好。”
“尹老大放心,绝不会忘了你等的功劳,师傅面前定会多夸尹老大几句的。”陈庆保证。
“我就知道陈兄乃是可交的朋友,有了陈兄这句话,兄弟们此番就没有白忙活,代兄弟们多谢陈兄了。”尹老大哈哈大笑。
“应该感谢尹兄的招待才是,不过我要提醒尹兄一句,听赶脚帮那伍二娘、郑老六说起,那人会施毒,而且悍不畏死,杀了云老头等人,伤了伍二娘的面目双眼,若是发现了他的行踪,不可轻敌大意,要是因为谷中之事,伤到了尹老大的兄弟可就不好了。”陈庆笑道。
“赶脚帮那帮三四流脚色,全是废物,怎能与我家兄弟相提并论,陈兄的好心提醒,我记下了,一定嘱咐兄弟们小心着点。”尹老大应道,“不这,听闻那人不会武功,即使会使毒,他又怎能轻易逃出谷去?”
“不甚清楚,或许另有别情。在谷中时,我见过那人,看上去挺老实的,没想到竟藏得如此之深。”陈庆摇头。
陈庆和尹老大等人说着话朝着沈曲站立处走了过来,眼神也向他飘了过来。
沈曲转过身往前去,担心与陈庆等人正面相遇,会被瞧出端倪。
“前方那人在花船边上来来去去,应也是来寻花问柳的吧,却不见他进船去,是袋中无钱,还是寻机下手的偷儿呢?”与陈庆、尹老大同行中一人忽道。
“是有些可疑,我等上前去问他一问,若真是偷儿,就顺手捉了,逗乐逗乐,哈哈…”尹老大一番话引得陈庆等人哈哈大笑,几人离沈曲有近十丈远,以为沈曲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