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的口子站着几人,手持着刀、枪、剑等武器,当是江湖中人,这几名江湖人姿态懒散,偶尔朝山内瞅上一眼,便又转回头去闲聊。
一人嘴中骂骂咧咧道:“这贼老天,突然就下起了这么大的雪,把进山的路也给封了,还害得老子几人在此挨冻受饿地守着。几处出山路口都守了好几日,也未见到个人影出来,那小子要么已逃出了山,要么已冻死在山中,找到了也没什用,还不如早些撤了回去。”
说完,他使劲跺了跺脚,显然脚趾冻得厉害。
另一人笑道:“柴舵主未发话,你有胆撤?不要怨天怨地了,来,喝口酒暖和暖和。”
另外几人哈哈大笑着,骂老天那人不满地“哼哼”两声。
沈曲小心地退了回来,往山内走了走,听那群人说道,出山的路口都有派人守着,那他岂不就出不了山。
虽说狠心划伤了自己的脸,改变了容貌,但若就这样从山内往外走,定会引起他人怀疑,这么寒冷的下雪天,在山中呆了几日才出来,除了他沈曲还能有谁。
他沿着山的边缘寻找出路,期待能发现一处可供攀爬的出山秘道,走了好一段,山势却越来越高,已爬到了山的峰顶,向山下望去,怕不有三四十丈高,如果直接跳下去,倒是直接就下山了。可他没那样本事,除非习得麻衣谷的轻功,倒可一试。
他疲累地坐在雪上休息,呆会再往山的那一头往下,寻找出山之路。
他渴了便抓一把雪放入口中,这一段路体力消耗不少,但他已经没了食物,只能吃雪补充水分。
又从山顶往山下走,走得不远,他腹中空空,体力渐感不支,倚在一块岩石上喘气休息,他心知这样下去不行,若没有食物补充,出山的路没找到就得累死在山中。
眼睛到处搜寻,想在目力所及之处发现可食之物,真希望此时能跑出一只兔子自己撞死在树上,那他就高兴了,这守株待兔的美事咱也遇到了一回。
目力所及一片白色,看不到可食用之物,他目光下移,随即定了下来。
岩石下的缝隙里露出了一小段褐色的斑纹,此处定是有冬眠的蛇类。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周围的雪清理出来,不出所料,下方是一个口径半尺左右的岩石缝隙,褐色斑纹正是冬眠的蛇类露在缝隙外的一段尾巴。
他又兴奋又紧张,若能有蛇肉吃,定能好好补足体力,但他从没杀过蛇,想到蛇那恐怖的样子,他还是有些心悸,若是毒蛇,杀它不死反被蛇咬就麻烦了。
他躺下侧着身体,往缝隙中瞧去,缝隙中较黑,但他看清了,里面不深,有三四条手指粗细的蛇互相卷曲在一起。
一条蛇还好办,这有三四条可就棘手了,他犯起愁来。
他心一横,拨出长剑就往缝隙里戳去,没得吃的很快会饿死,被蛇咬了不一定会立即死去,还不如拼一拼。
将长剑一用力插入缝隙,他就使劲搅动,他能明显感到长剑割划到了血肉,他不敢停下,继续搅动着长剑,殷红的血水从缝隙中流了出来。
没再感到缝隙蛇的蠕动,他觉得差不多了,用长剑将蛇的躺体从缝隙中挑拨了出来,剑身已经被蛇身流出的血染红。
是三条蛇,蛇身已被长剑绞成了好几段,他已看到了两只蛇头。
突见从缝隙内里电射飞出一极短之物,直冲他面门而来,他赶紧侧身躲避,那飞来之物险之又险地从他眼角飞过,甩出一丝血液到他脸上。
那物“叭”地一声掉在雪地上,他迅速回转身一看,那是一截张大了嘴、生着尖牙的蛇头,掉入雪中便没再动弹。
沈曲惊得出了一头冷汗,没想到这切下来的蛇头还能垂死飞起咬向仇人。
他不敢大意,挥起长剑将那一截蛇头再切成两段,回头来将另两个蛇头也砍成碎块,这才放了心。
他实在是饿,经历了这许多事,他的心志已变得坚硬,抓起一段蛇肉就生咬活嚼起来,蛇血糊得满嘴,他也顾不上擦,吃得一段不够,又抓起一段。
直到嚼疼了嘴,腹中稍有了些货,恢复了些体力,他才停了下来,用雪擦净嘴;将未吃掉的蛇肉拢在一起,放入包袱内带走。
如此又得一段,终于见到地面有一处山体裂缝,宽度有二尺左右,两边石壁较光滑,没有多少可供攀爬借力的凹凸点,离地面高度约有三丈多。
他决定冒一次险,将包袱牢牢地束在身上,便双脚叉开,手紧紧握住两块石块,抵住两边的石壁,一点点往下挪去,下了一丈的高度,再往下的两侧石壁是完全光滑的,已完全没有了借力之处,低头下望,地面都是乱石。
他闭上眼睛,又猛得睁开,握紧的石块抵住两边山壁,双腿分叉自由滑了下去。
“嗖嗖“地向下滑出一段,就磨到了手,痛得他手一松,身体立刻后仰,腿再也撑不稳,人从空中向下自由落体。
“通”地一声,他倒在了地上,他本已做好摔断手脚的准备,却出乎意料地除了屁股有些痛之外,全身上下完好无损。
站起身来揉着屁股,看向着地之处,他幸运地落在了一块泥土之上,下来的高度不太高,又是肉最多的屁股着地,所以才没受伤。张开双手一看,手指、手掌又是多处磨破了皮肉流出了血来。
他痛得用力握紧双手,往去路看去,此地已是到了山脚下,前方半里外,就是一亩亩阡陌纵横的农田。
他兴奋地往纵步往前行去,一个身背大捆木柴的十二三岁的男童站在最近的小道上好奇瞧着他,他瞧见了沈曲是从山上掉下来的。
待得沈曲走近,他看清了沈曲狰狞可怖的面容,吓得转身就跑。
“喂喂,我有蛇肉,你可想要?”沈曲大声喊道,他不欲让这名孩童惊慌离去,担心他会惊动捉拿他的江湖人。
那男童果然受不住诱惑,停下脚步,站得远远地怯懦问道:“你有蛇肉?”
“那当然,我在山上杀了三条蛇,还余有些蛇肉,都送于你吧。”沈曲怕吓到男童,没再上前,他从背上放下包袱,取出蛇肉作势要扔给那男童。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事,我才能送给你。”沈曲拿出几段蛇肉往前迈进了几步。
小孩子伸出舌头馋得舔了舔嘴唇,他未注意到沈曲向他走近,目不转睛地盯着蛇肉问道:“何事?”
“见我从山上跳下之事,你只要保密,不告诉任何人,这蛇肉就归你了。”沈曲又走近了几步,一把抓住男童的右手,把蛇肉放入了男童手中。
男童一惊,以为沈曲欲行不轨,却随即瞅着手中的蛇段呆住了。
他瞬间握住了蛇段,害怕沈曲再取回去一样,抬头问道:“当真?”
“当真,大丈夫一言九鼎,说话算话。”沈曲主动后退了几步,露齿一笑,他脸上的伤口很长,此时结了疤痕,一笑起来,没有予人和气的感觉,反而更显凶相。
男童没被吓倒,反而高兴地叫道:“好,大丈夫说话算话。”
说完就把蛇段往怀里一塞,饶有兴趣向沈曲问道:“你怎么从那么高跳下来,脸上怎会有大块伤疤?仿佛才受伤不久。”
“猜得真准,这确是前日才划伤。”沈曲见男童对他少了戒心,便又走上前来,“小哥儿可知林家庄怎么去,与我指一指道。”
“你要去林家庄做甚?”男童问道。
“我有一亲戚住在那处,多年未见,想去拜访他。”沈曲道。
“哦,原来你是探亲来的,从此地过去,有三里多地,我回家这程与去林家庄顺道,带你走一段吧。”男童对沈曲已基本解除了戒心,“你脸上的伤是被人伤的么?”男童对他脸上的剑伤奇不已。
“劳烦你了,我们边走边聊,待我慢慢与你细说这伤口的由来。”沈曲柔声道。
“叫我笋哥儿吧,家里人都这么叫我。”男童自我介绍道。
“笋哥儿,好名字。”沈曲言不由衷,“我叫…叫张乐严。”
沈曲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真名,他觉得日后必须改名换姓,换成了后世妻子张妍的姓。
“张大叔,随我走吧。”笋哥儿已完全放下了戒心,把肩上的木柴往上提了提。
沈曲看不过眼,便动手解下笋哥儿背上的木柴,要替他背柴,笋哥儿没他力气大,拗不过他,只好让沈曲代背。
沈曲编造自己是个专业捉蛇人,此次进山捉蛇,不小心摔倒磕在了石上,就把脸划伤了。
小孩子容易骗,看神情笋哥儿是信了。
一路行来,遇到了好几波配带兵器的江湖人,他的模样还是引起了这些江湖人的注意,虽然尽可能的低垂下头,但仍挡不住江湖人打量的目光。
笋哥儿倒没留意,亲切地唤着张大叔,口里不停与他说着话,小孩子天生就是自来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