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公爷,小的打探颇久,这朝堂之上,先是......那新君可是一直受到掣肘,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呢,这憋屈,呵呵,真是......”
砰的一声,是瓷杯碎裂在地的声响。
“谁叫你说这些了,到底结果如何?”
“公,公爷恕罪,当此朝堂舌战之际,孰料,这新君竟然暗地里派出什么......哦,是叫捧圣卫,一举拿下王都之中诸世家掌握的兵马......如今,这新君之位,可是愈发牢固了啊——”
“滚——”
“遵命。”
“等等,回来。”
“继续打探,小心留意,同时......在王都,但好好与诸世家联络,那王玄翼可以给的,吾可以给的更多,甚至......寻机给王玄翼添些乱也是可以的......还有吴国人,也得好好交结交结,去罢。”
“是。”
吾也是太祖子孙,王玄翼何德何能?凭什么能继承君位?吾手下士卒精良、钱粮成堆,镇守此地,为闽国立下不少功劳,为何去侍奉一个非嫡长之君?
案几晃动了起来,是一个拳头砸在上面......
闽国之敌已被击退,朝堂之事业已尘埃落定,新君之位已然稳固。
只是.....闽王虽然重视自己,却并没有重用自己。
或说,需要自己,却又不放心自己呀。
将自己召回王都,给予封爵,一来剥离建阳军权,二来借重自己在文士中的影响......
呵,毕竟自己忠的是王氏,是闽国王室啊。
杨家人是士,是以社稷为己任的。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但求无愧便是......
内心还是有点闷,杨贤不由掀起轿子的帘布,望着外边来往的人群,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落,心中感慨万千。
不由又想起那个人来,隐隐觉得那人见识不小,嗯,那人还总爱耍小聪明,可知小聪明......终究比不过大智慧啊。
但是,闽中晚辈人才非多,难得寻得一颇有才学的后生,不培养培养,就可惜了啊。山泉甘甜,应是流水不腐啊。精美的和氏璧,最初不是平凡的玉石吗?
是了,那日他去逛什么街,果然是少年心性啊,照如此,会金榜题名?可得好好督促他了,士子,怎能丢了学业呢?
突然又想到自家儿子,嗯,不务正业,留侯张良之后还有张辟疆呢,难道要像那杜如晦之子杜荷、房玄龄之子房遗爱一般碌碌无为吗?杨家,可是名士之家,自己得抽空好好教导教导他了。这西席,也得再寻一个来。对了,不是招了书童吗?嗯,也得考察一番。
心里想着,轿子已是渐行渐远。
“杨公子,当初说好的去白莲寺看尼姑的吗?怎么拐到这里来了?”
“唉,光头有什么好看的,要有青......青丝的才好看,这才可能有......姿容绝世之感,懂吗?”一连换了两个文雅的词,杨昱自得起来。
哇,还是本公子有眼光啊。
小样......林苏暗自翻了个白眼。
“就去美女如云的上清观吧!”杨昱刚刚高兴了下,又迟疑道:“这里,似乎......不会让咱们进啊。”
“爬墙呗。”林苏撇撇嘴,都要到了,该长长见识了,怎么能轻易放弃?
“对哟——”杨昱欣喜起来,心里道:这林苏总是和某想到一块去,哈......
“唉,对了,林苏,那天你说什么诸葛......诸葛亮有写名篇《出师表》,他不是相父吗?这出兵还要有缘由的啊?这是耍弄文采啊。”心里则道,这是楷模啊。
在他看来,大人物是指哪打哪啊,林苏暗笑。
“那么我们此番前往道观,这么隆重的事儿,是不是也要说说缘由?呃,这话,本公子得斟酌斟酌......林苏,就你先说吧。”
我去,这像是杨贤之子吗?
怎么想的啊,举一反一,原来,古人也是很有创造力的。
短短瞬间的停滞过后,林苏便很认真地道:“听闻这道观里鱼龙混杂,众女冠生活过于开放,或许有伤风化,林苏身为圣人门下、孔孟之徒,这如大漠之中清泉、寒冬之时篝火的仁义之道呐,那是永存心间,焉能......望邪恶势力而惧怕退让?”
浩然正气油然而生啊。
说着,林苏还抚了抚胸口,又继续道:“怎能允许肮脏存世?怎能允许礼崩乐坏?自当发扬舍己为人的精神,勇探虎穴,支持人间正义,维护社会和谐,与不和谐的势力作斗争,为创造大同社会的美好明天而努力......”
林苏一副捍卫圣人学说的伟大斗士模样。
是不是该加上句“人间正道是沧桑,而今林苏漫步从头越”呢?这样应该更有气势。
哇,像,真像,偷看美女还有这么......这么有道理的言词?虽然什么和谐、什么美好自己不懂,果然,多读书,就是不一样。哈哈,一本正经地说胡话,这真是本公子的好书童。
看到杨昱笑得越发起劲,林苏觉得自己手痒了,想练练拳头。
其实哥这次挺认真的,虽然只是一点点。
传说唐及类五代时的女冠(道姑),有些本是公主、贵人,有些则是官宦人家,比如千金、姬妾,有些貌似就是暗地的qinglou女子,有的有才学,却又有些......开放,有点乱七八槽的,像是闲雅居室,又像是藏污纳垢之所,估计......还有百合。对了,著名的李季兰、鱼玄机就是出名的女冠,好像还有些才名的。
哥要是做深入的考察研究,会不会给写出一篇惊世的杰出的论文出来?哥是什么人,唉,想写就一定会的......暂且就叫“类五代女冠研究之我见”吧。
“不错,不错......啊不,怎能唤作‘女冠’呢?你应该说‘仙女’,这‘道观’应该叫‘仙境’。”本公子能评点林苏,这样说来......本公子更厉害了?
我去......呃,记得从李唐皇室自称老子李耳的后裔以来,道家的地位确实有些抬高了,不过,杨昱这家伙明显心思不端正啊......
“杨公子的缘由可想出来了?”
“某那是将来的名篇,这么轻易想出来,岂不是太掉价了?”
林苏一时无语。
很快上了树,林苏瞧见,内里有两个女冠在说话,隐在树干之后,林苏只觉得那俩亭亭玉立,可惜茶褐色道袍欠缺香草美人的气质,且只是瞧见侧部的玉面,什么琼姿花貌还是看不出来啊,这是要逼哥出绝招啊......呃,没有望远镜。
啊,如果有望远镜就好了,可以清晰地观察俏脸、柳眉、杏眼、雪鼻、朱唇,还有......啊,邪恶了,邪恶了。但是林苏心里暗叹,默念道:“算了,快凉快去吧,林苏要进去一探究竟。”
可是人家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于是,林苏郁闷了。
杨昱怎么还不上来,疑惑间,林苏又小心翼翼地爬下树。
“娘子,本以为闽国社稷不稳,我皇趁势可入,未料到这王玄翼倒是有些手腕,如此快速地击败吴军,并已掌握住王都,闽中五州形势大定,如今我们......还需改变对策呀。”
“南国山河南帝居,我朝雄兵百万,然小邦尚且未下,何时竞夺中原?”
“我朝之外更有强邻,不宜轻动,如今但内蓄钱粮、修缮兵甲,外探虚实、等待时机,届时趁势而起,则江南必风云色变......”
“若兰,几年来,你是越发长进了啊——”那个被叫做娘子的女冠笑吟吟的。
“奴婢不敢。”声音仍旧是不卑不亢。
“不,你当得。”
“外边犬吠,莫非有人......”若兰警惕起来,“我且去看看。”
前面似乎有一阵风吹来,这是什么情况?
那杨昱体胖,反而落后好一段距离。所以,林苏很仗义地让他慢慢锻炼,自己先来做开路的前哨。
“林苏......狗!”熟悉的声音自耳后传来。
杨昱,你骂谁?皮痒了是不?林苏心里暗道。
“某是说......”是气喘吁吁的声音。
不必多说,后面越来越大的黑点说明了事情。
zhu队友啊,看下女冠还能惹了大—黑—犬!
林苏就要化身神行太保,施展快跑神功。
“等等我。”
叫你不锻炼,林苏心里说着,忙拉了一把杨昱,一起攀上了最近的树。
树下那黑犬瞪着似乎能发光的眼睛,并伸出锋利的爪牙,大声狂吠。
怎么觉得像是狼犬啊,林苏头皮发麻。
又忙镇定道:“乖乖,那狗,咱们和解如何?华夏人讲究以和为贵,虽说禽兽......”
林苏咳嗽了下。
“但是人与自然诸物要和谐相处嘛。林苏不介意的......”
大黑犬依然露出尖牙,狂吠不止。
“不乖,太不乖了......还叫,哼,群兽万物,唯人最强,死狗,以为你是哮天犬啊,再乱叫,小心炖汤了......”
狗狂,林苏更狂,张牙舞爪地,还露出恶相,仿佛狗要是敢咬他,他也会狠狠地咬狗的......渐渐地,犬吠声居然小了,哇,黑犬的气势比不过林苏啊。
免费看了场人犬口舌战,杨昱觉得不虚此行,不由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看到了吗?人才是baishou之王,要是长啸,要是拼命,连狮虎也要让三分,何况恶犬......”胜利的林苏,开始好好教导杨昱起来。
原始人确实可以勇斗熊虎的,要不人类怎么会从万物之中崛起,创造文明呢?
可是,这家伙脸色停滞是什么意思......
“林苏,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