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言语还好,都讲清楚了还问,林苏八成会觉得是上位者在耍威风。
“回娘子,正是学生。”林苏边回答,边微微瞥眼快速打量着面前两人。
这李大娘一身素白色衣裙,作为大户人家的高级丫鬟,却也不施粉黛,显得有些朴素。不过林苏眼尖,瞧见衣裙的边缘处,绣着几枝别致的梅花。难道李大娘喜欢梅花?等等,这李大娘本是陪伴在夫人身边的,曾经长期占据着仆役中的高位,这穿的衣裙估计也是投其所好吧,嗯,上行下效啊。
这杨夫人,恐怕是喜欢梅花的吧。梅花品性高洁,斗雪吐艳,凌寒留香,铁骨冰心,可是有着高风亮节的意味。由此看来,这杨夫人也是端庄严谨的人吧。
而丁管事仍是相对高级的下人服饰,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林苏觉得这人可能颇会逢迎,小人好像一般都有极端的两副面孔,对上献媚,对下就......
短短时间内,林苏心里已经是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多看了眼面前这个精神奕奕的后生,饮了口茶,李大娘的笑意稍微明显了点,却又有些奇怪。
“士子?既是士子,为何身着如此衣物?”这衣物,倒像是下人的。
“唉,说来话长,学生之家,原也是泉州大户......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便前来福州投奔亲戚,不料这亲戚已经搬离于此,便打算暂且卖字讨个活计,而后准备科举,孰料这吴国侵闽,战事又起,林苏一路颠沛流离,以致这读书本业有所耽搁......见到杨相公府上招收书童、仆役,便斗胆前来应试了。至于这衣物,乃是好心人所赠,唉......”差点都被自己感动了,林苏忙去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所赠之人,还不是你府相公?
王子变青蛙啊,这落难的王子,总能骗取些珍珠般的眼泪,不,至少同情吧。
林苏一直觉得这里或者是捞钱的场所,或者是搞黑幕的场所,所以心里有了些准备,既然没什么钱......嘴干嘛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要用感情打动人心,以情动人。
真是让人潸然泪下,汗,貌似还没达到那地步,不过,不赖啊。
林苏突然觉得自己......口才很好,一个生造的故事居然讲得头头是道,原来哥有演讲家的天赋啊,啊不,应该说,天生就是演讲家。唉,越来越佩服自己了。怎么一不小心就发现了自身的一个优点?嗯,要保持,继续努力,不能骄傲。
这些,想必是女生爱听的吧,虽说这女生可能年纪有点大,就算没有,林苏也还有后手。
果然,李大娘微微有些动容,这林苏,也是苦孩子啊,以后得让人多多关照,嗯,要对夫人说说。
一时间厅里有点静。
一道声音打破了平静:“娘子......这绣的可是梅花?”
废话,却引起了李大娘的注意:“正是梅花。”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这梅花不畏严寒而怒放,颇有隐士风范,值得我等学习啊,娘子真乃高雅之人,天下少有,林苏佩服。”一番话说下来,林苏脸不红气不喘的。
李大娘的眼睛亮了起来,听说曹植七步即可出口成章,这林苏,看来也是有些才学的。
自己对一些话不是很懂,但是却知道这是夸赞自己的,不由得又有了几分欢喜,此时想起自始至终,这林苏,行礼、回答、夸人就是不一样,行云流水一般,自然天成,不错,不错。
其实,如果不是林苏前面那番话引起一些同情,现在这些话很容易被人听出拍马的味道,但是一个人眼中如果对某个人有了同情、有了好感,一些言行举止就不免被往好的方面想了,当然,也会有自行脑补。
一问一答间,丁管事心里已经有点警惕了,他可不想将来,在杨府之中,让这伶牙俐齿的书童的风头盖过自己,不过觉得这人年少,想必也没有什么手腕,又稍稍放下了心。于是,在外人看来,他脸色平淡,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林苏却注意到他瞬间变化的眼神,心里不由有点戒备。
“就以新鲜二字为题吧,诗句中带有‘新鲜’二字。”丁管事已是开问。
新鲜?这题果然新奇。诗词哥是不太会,可是这千年来的知识是干什么的?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fengsao数百年。”平心而论,林苏不觉得这首诗多优美,但是胜在见解独到,且自己颇为敏捷。
诗赋从口中郎朗道来,而林苏自信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配合他那英挺的身姿,倒是让人心里不自主地加了不少分。
丁管事则是看了看林苏,他对于林苏那讨好的笑心思有些复杂,这人自己要稳固府中的位置,但是又不想来个更会做奴才的人抢了自己的位置,于是抓了个阄,道:“就来滕王阁序吧?”
正要应答,林苏心里惊讶了下,这前身怎么没有记住这篇文章,真是的,汗,要哥凭借自己前世的记忆来朗诵吗?
林苏很羞涩地说:“这个,有些不容易,学生......”
心里暗骂,书童而已,这是考科举吗?不,好像科举要难那么点。
丁管事脸色就要不好,见到李大娘并不生气,竟然带着鼓励的神色,又连忙换了脸色。
但听李大娘缓缓道:“没事,你且慢慢来,就念下你会的吧?”
真是太好了,林苏保佑你子孙多多的。
哥会的,不就是当初那些要背诵的吗?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穷岛屿之萦回......即冈峦之体势......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响穷......”林苏口中迟疑,心里暗道,哥不比当年了啊。
听到这里,李大娘笑了笑,便说道;“好,便到此为止,这便算你过了吧。”
这是不是明显的......
听说,其他人的应试内容似乎......还不止是这些。
管他呢,哥是金子,这光芒被人发现了不奇怪,不奇怪啊。
“那便可以算是待选的书童了。”既然李大娘主意已定,自己也不能驳了她的面子,毕竟是夫人面前的红人,丁管事暗暗道。
待选?
林苏心里不爽起来,都讲感情了,还要谈钱啊?
“当然,要看杨公子是否喜欢,是否可以有长进......啊,是有收获,才好定下。”
这意思是还有对手?
哼,林苏是什么人?来一个,虐一个。
而听这语气,这杨公子,貌似也是不甘寂寞的人呐!有好玩的了。
“好罢,便去领下衣物,待选书童吧。”
......
“奇怪,这林哥儿哪去了?怎么没见到他?”庭院里的吴丙口中自言自语,心里则是道,莫非去哪里去偷懒了,或者逛王都的烟花之地......唉,居然不叫上我,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吴丙正纳闷,或者说心里正在编排林苏。
“你知道哪位古人跑得最快吗?”是有些熟悉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到。”林苏迈步而来。
哥也是喜欢曹操的,这是连鲁迅、毛伟人都赞叹的人呐,唉,三国演义还没有出来,要不要考虑抢某人的著作权,不,本就是哥的,哥要为曹操正名,顺便收钱。
“林哥儿,你......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吴丙奇道。
“我说我今天捡到金砖银饼了,耽误了时间,你信不信?”林苏笑道。
“信。”吴丙忙郑重地点头,心里则是道林苏说他进了王宫他都“信”,当然如果说尝到goushi他也“信”。
睁眼说瞎话,那眼珠子在转溜,分明是不信,当哥看不出来吗?
林苏叹息了下,又道:“唉,其实是有个富家娘子看上了哥,唉,哥甜美的歌声吸引了她,这金子呐,藏在哪里都掩不住它的光芒啊,这便像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美好故事一般,结果硬要拉着哥进她的闺房,可是哥是什么人啊?哥......”
吴丙心里道,林哥儿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坑人呗。马上又奇怪道,林哥儿,上次不是说司马相如与卓文君是通过琴声还是笛声传情,因此才比翼shuangfei的吗?怎么故事又变了?
继而快要听不下去了,因为反应过来后他受到了惊吓。
歌声?是林苏的歌声......
该不是林苏gouyin人家姑娘吧,真可恶,太坏了,居然不带上我去观赏。
很快,吴丙又心里暗暗道,那个娘子要么是个钟无盐,要么就是虎妞。说来,这虎妞,还是林苏告诉他的,据说是一个叫什么舍的文人写的书,虎妞,记得就是五大三粗的样子吧。
“于是,为了平易近人、博学多才的杨大仆射,不,是美丽善良、秀外慧中的杨娘子,你林大哥便毅然决然大义禀然地拒绝了她。”林苏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间挺直了腰板。
吴丙惊了,虽说自己不是很老实,却也不......这么厉害,这算不算不敬主人?
林苏难得过过口头瘾,将那被差点被杨府仆役拒之门外的点点不爽发泄出来,却瞥见吴丙一脸呆愣的表情,哈哈,被本郎君震住了吧。
不过,为什么呆这么久?
一般来说,这样有两个情况。
或者,吴丙真的被本郎君震住了。但是,想想他的尿性,林苏持一万分怀疑。
再者,就是......
是杨相公?杨夫人?还是杨娘子?
站......在......本郎君的身后?啊,快让时光倒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