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匪寇果然没用,还是得靠郑氏请来的杀手......还是相公预料的周到,这杨贤可能星夜急进啊......嗯,既是暗夜,那......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个。”
蒙面人口里说着,到最后不由加重了口气,将手一挥,后边严阵以待的黑衣死士纷纷从船中走出,接着无数的弓箭射向杨贤及其周围的船只。
眼前的黑点越来越多,林苏心里叹道,权争中的各位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不知不觉,林苏发现,自己所在的船只不是向着前方驶去,而是在激战之际,悄悄转向了南面,岸边,渐渐近了。
这时,林苏瞧向杨贤,勉强能看到,他的脸色依旧平静,似乎这事没有出乎意料之外,抑或是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下了船,已经有人在岸边等候了。
“是杨相公吗?”一个初带激动而后又有些迟疑的声音传来。
“正是杨相公。”
仍旧迟疑。
“正是杨某,还望烦请带路。”
“相公客气,客气了,某这条命便是相公救的,想当年......话不多说,正事要紧,请--”那人已经是扬手示意,后边的人手迅速一字摆开。
走过时,林苏微微瞧了眼,这些人手,黑暗中似乎可以看到其相貌有些粗犷,恐怕是白天为良民、夜里为绿林的角色吧。
一部分看起来颇为精悍的人马没有动,看样子是要对付可能追击的敌人。
紧紧跟着队伍,不知走了多久,厮杀的声音已经远去,林苏又踏上一条早已经准备好的船,呃,竟然出现在敌人的后方了。
最安全的地方,有时却是最危险的地方啊。
朝堂的老狐狸,不能等闲视之啊。
前途,还是有荆棘的,想到这里,林苏不禁无声地唱道:“充满鲜花的道路到底在哪里......”
......
闽江的水运甚是便捷,林苏发现没几日就下船抵达了王都。
这儿城郊外的摊贩甚至客栈的规模,显然比建州要更上一个级别。福州地处闽江下游,又有沿海之便,是全闽最主要的交通枢纽和商品集散地,所谓“东闽盛府,百货所聚”。当初修成的福州西门至延平富沙的官道,更是促进了福州与内地的商业往来。
各行各业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前方涌动。陶瓷、布帛、米粮、铜器、碗碟、酒具、案几以及茶叶等的交易让人眼花缭乱,那带着点各地方腔调官话的声浪在林苏耳边作响。
越靠近君王统治的中心,铜板的气息越浓厚,自城外至城内,从短褐到袍衫,从布衣到丝绸,人影渐多,服饰的华贵档次在升级。
闽国王都,南北两端是闽太祖时修建的夹城,里面便是周长约四十里的罗城,再往里就是西晋以来筑建的子城。据说,如今随着商业贸易的扩大,集市已经从子城外延伸到城里的街坊里巷了。商贾云集之地,也不再局限于唐代官府划分限制的什么东市、西市或者南市、北市之类的了。
自王都北夹城西面的迎仙门进入,栽种的不知名的树木与排水沟布置于宽大的街道两旁,商铺酒肆作坊等陈列路边,林苏隐隐感到一些莫名的兴奋,不断瞄着身边的好玩物什。
啧啧,这些都是古玩啊,可惜自己带不回去,可惜了,可惜了啊。
胡老仆转眼瞧到见林苏东瞧瞧西看看的模样,有些好笑,便与杨贤低语着什么。
于是,林苏很荣幸地得以继续观赏市井百态,当然还有府上一个普通的仆役跟着,免得这林苏迷了路。而杨贤自然没有将这当回事,照旧往前走去。心里却是道,这杨贤倒是个开明的人,想来当初也跟哥一样吧,有着一颗四处浪的心,啊,真是同道中人。
那是何物?
林苏往前看去。
这就是,传说中凝集了众多业余的古代手工匠智慧的木偶,难得一见啊,啊,且不说衣裳,脸这么大,眼睛这么小,还肥肥的,汗,好丑啊。其实,类似地,林苏也知道自己不大会欣赏所谓的古人壁画中的美人之类,和现代人精心打扮的模特佳丽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啊。
林苏瞥了眼一旁的摆摊人,见识短浅啊,也应该做个英俊点的,最好像哥这样的。
“公子,可是要买这木偶?”公子,这时还是对世家......至不济,也是大官子弟的称呼吧,嗯,会奉承人。
但是......
“不,这东西,你值得拥有。”林苏郑重地说道,扬长而去。买来?以为哥没有见过世面吗?心里则是道,见识不够广,手艺不够精,产品不是很受欢迎是自然的,嗯,毕竟只是业余,没有达到专业生产的地步,比如芭比娃娃这东西,据说销量就不错。
此时的摆摊人惊讶了下,这个人的服饰虽然不起眼,但想必是个读书人,因为,他说的话,自己居然听不懂。
呀呀,还有这什么手镯,实话说林苏不大会欣赏,也不懂这是哪里的玉质。既然逛古代城市,嗯......还是找些好玩的东西吧。
那是做啥?
一个道士好像做凝思状,衣袖放置于前,身子显得笔直却是跪坐的,几乎一动不动,让林苏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后世的同学,可以课上坐着睡觉,训话时站着睡着,这跪坐入梦,想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
但见宽大的斜领褐色道衣拖曳在地,手中还有羽扇微动。话说,这时期该是团扇的时代呀。林苏一时不没反应过来,唐末类五代这时节,桌椅已经较为普遍了,秦汉时期的跪坐早已经不流行了,这厮......到底搞什么鬼?
马上又懂了,这家伙真会装。
正襟危坐,那面容风仪看起来,除了有点不瘦,倒是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当然只是看起来,哥从来不会轻易以表象判断人的。比如像哥,这潇洒的外表冷静沉着,而这内心,却是狂热狂热的。
按照林苏的猜测,此道士一定是说自己活了多少多少岁,上知五百年,下启五百年,中间算算命,造福全人类。
再然后,还不给钱?
其实,哥才是有一千多岁的人啊,这回顾千年的见识,这穿越千年的智慧啊......居然瞬间有了挑战者家伙的心思,到底谁见识的多?
旁边条幅上那有点飘逸的隶书古字说明,这货,原来是个算命的。
算命?真要会算命,自己会没钱?还要给人家算?但林苏很向往,这是个坑人的行当啊,讲究的是察言观色和忽悠艺术的活儿,专门坑达官贵人的钱,有钱之余还很有成就感,当然遇到老狐狸,就有点作死的感觉。
累不累?有点无聊的林苏盯着这道士,口里无声地念着:“累。”“不累。”
要不要哥给这人捶捶背,按按摩,等等,这要收多少钱呢?嗯,好好想想。
似乎是感觉周围的环境不对劲,那道士微微睁了下眼皮,又很快闭上了眼睛。这微小的动作,却被林苏收在眼里。
“小郎君可是要来算命的?”这道士仍旧没有睁开眼。
“大师,晚辈要请教一个问题......”
道士很坦然地伸出一根手指。
“一文钱?”
“不,一百贯钱。”
瞬间,林苏有了揍他的冲动,你怎么可以比林郎君还黑?脸皮怎么可以比林郎君还厚?这样,以后岂不是有抢哥饭碗的可能?
“可是,晚辈没有这么多钱啊?”更准确说,是没钱。
林苏微笑,笑得像春天绽放的灿烂花朵,只是这笑,有点邪。
那道士微睁的眼恰好瞧见,林苏那微露着的带着阴寒的牙齿,顿时脸皮微微抽搐了下,这好像是某个下人,该不会狗仗人势,暴起伤人吧,于是又继续道:“不过,见我们这么有缘,唉,贫道就许你十贯钱吧。”
这里的有缘,意思应该是说,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个人可以被坑了吧。
其实他思考的没错,林苏的确在想到哪里可以找到板砖。
“不然,晚辈出二十道题,如果大师答不上来,就许晚辈免钱再问一题,如果大师没有说不出缘故,或是答错,那就给晚辈这十贯钱吧?”
“......”这人倒是大胆,道士已是睁开了眼。
同时道士看到林苏的手似乎捏成一团。
“嗯,贫......贫道许了。”
那道士觉得自己的心思貌似被看穿了,倒是答应地有些爽快。
这少年想必是没什么见识的下人,哼,贫道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