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胡千选择他的老家拍摄,小镇子都是艳阳天,以至于他想要的那种灰色基调需要每天在清晨天亮前,赶过去拼命紧张拍摄。
一个剧本拍摄的时长无形之中就被延长,王越并没有给胡千拍摄时长的限制,只要能拍得好,拍三年都可以。
前期的拍摄基本都是胡千张罗,王越实在忙不开就不过来看,对于投资人基本给钱就完了,像王越这种兼半个导演的投资人还很少见。
帝越集团这边除了日常运作,其他的事情也都交给陈赤赤。
王越对陈赤赤解释说,“我为什么非要去拍摄现场,我也是看胡千这哥们太拼了,太辛苦。”
陈赤赤特别没有正经,“不是那边有好看的妹子吧。”
“都是一帮大老爷们,就你天天想着妹子,帮我好好照看公司比什么都强,以后我不在了,就你和童丽亚说了算。”
陈赤赤一脸茫然,“你不在?你去哪?你不会要去找嫂子陈凝吧?”
王越没有回答,他一个眼神就让表哥知道自己多嘴了,“行了,我去看看那边拍得如何,你照看好公司。”
陈赤赤一脸贱贱的笑容,“好嘞,放心吧。”
到小镇的时候,正好赶上胡千拍摄一组镜头,高中生韦布因在学校得罪了于城的弟弟而被老师喊话的一段戏。
王越给了足够的经费,也请来专业的摄影师,但是胡千不用,他坚信自己内心的视角和对作品的敏感度。
所以一个镜头拍下来都耗时很久。
每场戏是一个长镜头,手持的摇晃感,胡千常常在逼仄的空间里跟拍人物,逆光的时候很多,以至于常常看不到人物的表情。
很多时候两个人对话,一个人始终处于虚焦之中。
王越明白,胡千是想让观众玩味这些导演试图用镜头传达的信息,是他对于这场戏的事件的判断,他对于人物之间关系的看待。
那些自称一体的影像系统的传达恰是当下许多电影缺失的"电影感"。
可是单是一个故事上部分拍下来就二百三十分钟的时长。
王越跟胡千在现场就对拍摄时长的事情引发了争执。
“你的时长太长了,而且我之前也说过了,你要把故事浓缩,长镜头适当用几个就可以,你怎么每一场戏都是长镜头。”
外边的天气很冷,胡千坐在监视器前,裹紧了外套,今天他还戴上了眼镜,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监视器,似乎根本没有在意王越说什么。
王越忽然感到有些恼火,他跑这么大老远,特意来片场知道拍摄,他胡千什么态度?
而且初次选剧本的时候,王越就已经把这个最致命的问题提出来了,色调他胡千坚持己见,王越也忍了,可这镜头不能不听他的。
王越站了一会儿,彭玉畅拍完这组戏,从远处跑过来,看到王越的脸色很严肃,他拍了拍胡千,“哥,越哥来了。”
胡千点了点头,眼睛依然注视着监视器,对彭玉畅刚才的戏点评,让他在一旁休息接下个镜头的戏,彭玉畅点头说好,然后跑到一边去。
他这才转过头,回答王越说的话,“我觉得二百三十分钟的时长正好,不会让人觉得太闷,而且我表现人物的镜头语气,没有多余,都很抓人。”
王越压抑着心里的恼火,尽量维持着平静说,“一场戏一个长镜头,意味这放弃后期剪辑的诸多可能性,二百三十分钟,对于一部导演本身可能是尽兴表达,但你知道对于计划上线的电影意味着什么?”
王越的声音一出来就接了冰碴,胡千也好不到哪去,用他那黑洞洞的大眼睛直勾勾看人,眼睛里充满了怒意。
我没生气他反倒生气了?这下王越彻底火大,“意味着对上院线电影的灾难!本身你的题材就小众,又是文艺片,占据影院两倍的时间,进程缓慢,且不提供观看的快感,你指望大众怎么看得下去?”
“它本身就不是一个商业电影,你为什么非要用商业片的角度去要求它!”
“我说用商业片的角度了吗?我说了吗?我一开始就同意你大部分的想法了吧?我只说你不能用太多的长镜头,会影响观影快感,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曲解别人意思!”
“你是大佬,你是投资人,我没资格,我只是一条在你后面摇尾乞怜的狗!”胡千大喊,抓起贝雷帽往地上狠狠一摔,掉头就走。
王越气的肺都快炸了,一脚踹翻了椅子,忍不住爆粗口,“他妈爱谁拍谁拍!”
争吵一触即发。
王越演戏,拉电影人,开公司,他混迹这么多年电影行业,会不如胡千懂?他不就是想把电影拍得卖座一些,他有错吗?
搞得老子天天求着他拍戏一样?!
彭玉畅看到两人争吵,吓得不敢出声,缓了一会儿颠颠跑道超市给两人买了两瓶饮料。
先递给王越,“越哥,我知道你喜欢百事,特意给你买的,喏。”
出于对畅畅的礼貌,他说,“我不喝,谢谢。”
彭玉畅贱贱一龇牙,“越哥,你知道吗,其实没遇到你之前,我跟章雨哥都商量好决定无偿出演胡导的片子。我俩都说即使没钱,也不能错过气质如此独特的剧本。我相信你也一定是看到这点,所以才不辞辛苦的跑片场。”
“我也知道,您这样的人能给我们这种小弟一个机会,是因为剧本好,因为我们这些人心诚,大家的目的都是为了剧本好,一点小小的分歧而已,您又何必大动肝火呢?”
彭玉畅的语气柔柔的,一说一温和的笑容,天真无邪又很懂事,王越也不是铁石心肠,听了两句软话渐渐消了火气。
想想胡千单是这两天拍电影都遭这么大的罪,那以前受的苦都无法想象。
彭玉畅帮王越拧开了可乐,王越接过来咕咚喝了一口。
彭玉畅笑了笑,蹲在地上,看了看胡千,又看了看王越说出来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