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小卡尔泛滥的好奇心，我早就见怪不怪了，毕竟他自己认定要做我的勤务兵。
我正打算解释，鲁道夫却从后面给了小卡尔后脑勺一巴掌。
“不该问的别问，懂不懂！”
老战友的多嘴，反而让四个娃娃兵笑成一团，逼得我要怒视一番才行。
“报告，长官，我有疑问！”
柯林中士因为跟我还不太熟，总是保留着说话前先举手的好孩子行为准则。
“说，不用如此。”
“要是我们又被这些盖世太保查问怎么办？”
柯林的话立刻让还在打闹的众人冷静下来，这确实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
我抬头望望天，又用手挠了挠满是寸许长胡须的腮帮子，心中思索着这事情还真特么不好解决。
“这样，你们先把我的通行文件也带着，如果还要查问就给他们看，如果他们还不相信，叫他们打电话找我！”
“那要是您也被查问怎么办？”
“没事儿，到了柏林我就算到家了，我哪儿也不去，不会出什么乱子。好了，别耽搁，赶紧代表我先去看望看望战友们！还有，记得在医院把你们这身臭味洗一洗！”
“遵命，长官！头！”鲁道夫等人一起挺直身躯，将右手伸得笔直，大声宣誓着。
我知道他们故意在耍宝，没好气的挥了挥手，“滚吧，赶紧的！”
等战友们去远后，我正打算踏着火车站废墟走出去，却意外听到有个男人在呼唤我。
“阁下，少校阁下，请等一下。”
声音比较熟悉，而且这种称谓我也是刚刚才听到过，转头看，果然是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硕列车司机在招呼我。
“你还有什么事吗？”
刚从列车车尾跳下来的大胡子司机小跑着来到我面前，“那个，我想~”
大胡子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四周，我也注意到了那群黑制服还没离开，其中还有人在看向我这边。
“那这样把，边走边说，对了，你知不知道哪儿能洗澡？”
“洗澡？”仿佛被我的反问震惊一般，大胡子司机脸上出现一愣的表情，是觉得我一个大男人这么爱干净很怪异吗？
“别误会，我赶着回家，但这样脏兮兮的回去见亲人也不好，你说是吧！”
“哦，对对，不过这附近您要找洗澡的地方，恐怕就只有我们职工宿舍简易澡堂了，就怕委屈了您。”
“没事，带我去吧，顺便在路上说你的事儿。”
“好，好，您请跟我来，少校阁下。”
被一个身材比我还魁梧，只是个子略矮与我的大男人如此奴颜屈膝的称呼，说实话我还真觉得不习惯。
“不用这么客气，我叫卡尔，看你的年纪应该比我大，直接称呼我卡尔就可以了。”
“那怎么敢，我可不敢如此冒犯阁下您。”
大胡子赶紧将满是老茧的大手掌乱摇，引得我心中白眼一阵乱翻。
“行了行了，你刚才不是还有事要说吗，说正事吧。”
“哦，对，对，是这样的，我看阁下似乎是党卫军系统，不知道能不能向您打听一件事？”
大胡子司机此言一出，我立马提高了警觉，毕竟是非常时期，亲人说话都得谨慎，何况我跟他并不熟。
“我是党卫军少校，你想问什么事？只要我知道，并且条例允许我说，我都会告诉你。”
大胡子司机果然被我这番话说的一愣，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也知道我说的是眼下的事实。
“其实也没啥，我就想向您打听一下我儿子的事情。”
“你儿子？”我立马又仔细打量了面前的大胡子壮汉，发却他确实年纪有点偏大，只不过一大把的络腮胡掩盖了面部很多特征，让人一时不好准确判断他的实际年龄。
“对，我儿子，今年新征入伍的。”
“多大，叫什么名字？”
“鲍伯，18岁，好像在什么青年师。”
一听到鲍伯这姓氏，我心中一紧，一个爱憨笑的傻大个立马浮现在我眼前。如果不是面前这大胡子一口咬定他儿子今年才入伍，我差点就以为见到了死去战友的亲人。
“你确信分在党卫军？”我强制镇静了一番心神，继续询问面前的大胡子司机。
“是的，今年4月份还给我回过信，只是给我说他们马上要开赴法国，然后就没了音讯了。”
“是元首青年团装甲师？”
“对对，就是这个，您有他们的消息吗？”
尼玛，还真是青年师，这下我怎么回答，再诺曼底青年师打得可是比我们党旗师还要惨烈啊。为了撑住法莱斯防线，为了解救包围圈里面的两个集团军，青年师可以说是拼尽了最后的一滴血。
说真话吗？看这个大胡子殷切盼望的表情，我怕他撑不住这个打击啊。
“首先，鲍伯，对了，你是叫鲍勃吧。”我没话找话的说着，但一开口我自己都差点吐槽。儿子姓鲍伯，难道老子还不是这个姓。
好在面前的大胡子只是老老实实的跟着我边走边说，仿佛没有注意到我这一句尴尬一样，认认真真地点点头，又接着听着。
他那副盼子归来的神情，看得我心中一阵抽搐，逼得我脑子飞快地旋转着，想要找一个比较完美的谎言，来暂时稳住他的心思。
“首先，我不是元首青年团装甲师的，我来自元首警卫旗队师。”
“哦。”大胡子脸上浮现出一点点失望，但仍在翘首以待。
“其次，你要知道，有些话我不能对你说明，不过我可以大概告诉你的是，这次我们在法国的仗打得不太顺，损失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好在，我听说青年团装甲师最后还是撤下来了。你儿子没给你回信，一个可能是战斗期间没有空隙。另一个可能，就是战斗保密条令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你先不要着急。”
我违心地编织着一个尽可能完美的谎言，换来大胡子鲍伯缓慢点头。
这故事我只能这样讲了，再详细说，我都没办法自圆其说了。
短暂的沉默让我们彼此都很尴尬，好在很快我们就来到了火车站附近的临时职工宿舍。
既然是临时职工宿舍，说穿了就给一些经常要加班、值班的人，准备的小单间。一群单身汉们聚集的地方，那自然就有洗澡的地方。
鲍伯将我带到淋浴室，这里的锅炉提供24小时的热水。那时候的火车头都是蒸汽机车，火车司机说好听点是个技术岗位，说难听点其实是个卖苦力的，因为他们必须不停地给锅炉内加煤炭。
这也是我第一眼看到鲍伯，他要先拿自己头上的布帽拍了拍身上的灰，才好意思跟我打招呼的原因。
问鲍伯借了浴巾、肥皂，我们两一起开始将自己洗干净。
人与人之间，恐怕也只有坦坦相对的时候，才最没有防备心理。
很快，我们两便闲聊上了。
鲍伯，出生在1904年，今年40岁了。他这一生，用他自己的话说没赶上参加一战，却赶上了战后的苦日子。眼见着元首上任，德国越来越强大，日子越来越好了，可谁知道，世界规模的大战又爆发了。而他也因为年纪过大，再次被拒绝在军旅之外。
这份火车司机的工作他很喜欢，不用太费脑子，工资也还可以。关键是福利好，可以带着老婆孩子在全国免费旅游，当然这是开战前的事了。
说起老婆孩子，两口子就一个儿子，而这个孩子还让他最不放心。一天到晚吵着参军，前两年他们还能以年级太小压住这不听话的熊孩子。但今年，戈培尔的一声呼唤，成千上万的日耳曼娃娃们，便踏上了为元首尽忠的旅程。
很多时候都是鲍伯在讲，而我只能默默地听，我知道他这些话肯定在心里憋太久了，一旦遇到他认为可靠的人，肯定就关不住话匣子。
洗完澡，我借用鲍伯的刮胡刀清理一下满腮帮子的黄毛，而鲍伯却发挥了好男人的潜质，居然自告奋勇要将我脏衣服洗干净。
“说实话，长官，我真佩服您，居然连那群黑衣服都不怕！”
在我一再纠正后，鲍伯终于不再称呼我为阁下，不过却改口长官。
“我问心无愧，自然不怕他们。”正在剃胡子，我只能长话短说。
鲍伯嘿嘿的笑了一下，将洗好的制服贴到了锅炉外面，立刻，吱吱的水汽声便开始冒出来。
我并没有反对他这种快速烘干制服的土办法，因为我们在战场上也经常这么干。
“说实话，得感谢元首，是他让我们重新过上了好日子。只不过~”
鲍伯说到这里，将头伸出淋浴房四处张望了一下，我知道他要说些‘违法’的言论了，心里暗自笑了笑。
“只不过，元首的步子垮得太大，说实话我们已经跟不上了。哎，要是他能将帝国征途止步在兼并奥地利和苏台德区就好了。”
或许是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刚说完这段话，鲍伯便笑出声来。
我摸了摸基本上干净了下巴，扭头来也对他笑了笑。其实鲍伯这番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在波兰之前，除了兼并奥地利，小胡子夺取的其他土地绝大多数都是一战时德国因战败而被强制割裂的土地。如果真的如鲍伯所说，德国就此住手，那世界格局还真不好说。
奥地利很可能还会加入德国，以当时的德国军事、经济、科技在世界的排名，在邻国奥地利来个公投是十拿九稳的事。
更重要的一环，苏俄的崛起，红色政权的崛起，必然会导致很快就要来临的冷战加速。
如果小胡子真的早点住手，没准世界就将提早进入冷战的格局，而在这样的格局之下，西方世界必然需要一个强大的德国。到那时候，西方列强就不大可能再打出手，而是在谈判桌上扳手腕了。
只可惜，这一切都因为小胡子本人过于贪婪和自信，而成了泡影。
“鲍伯，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作为回礼，我给你两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