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被安排在了监护室里,我和妈妈一起守在他床边。
看着我爸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她终于收起了她那火爆的性子,也不再对我骂骂咧咧的。
看着她那满副愁容的样子,我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我妈这样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呢?
爸爸倒下了,就等于家里的顶梁柱没了。
家里不但没了经济来源,而且还会负债累累。
我看着透明的点滴瓶里慢慢往下走的点滴,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开口和我妈说爸爸住院费的事情。
我妈就像一只斗败了的母鸡,无精打采的坐在爸爸的病床边,就像丢了魂似的。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无奈的样子。
“妈,我出去一趟。”
反正现在我爸在监护室里,除了我妈,还有专门的护士照顾,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与其在这里让我妈烦心,我更应该想办法把爸爸的住院费给筹备到,让爸爸有更好的条件去治疗。
我妈估计是真无助了,她连看也不看我一眼,更没有张口挖苦我,而只是呆呆的看着全身插满了管子的爸爸。
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看到这样的爸爸,我妈的确是吓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直接搓杀了她的暴力。
我一边心里盘算着如何要去找红姐,再借住院费的事情,一边想着,如果红姐让我拿出点诚意,或者其它让她放心的东西,我该怎么办?
因为心里想着事情,所以再遥远的路都变短了。
不知不觉中,我就又走到了红姐的发廊。
因为时间还早,发廊还没有开门,整条街上都很清静。
我本来打算就坐在红姐发廊门口等红姐来上班的,但一想到,我妈因为医药费而无助的样子,我的心再也按耐不住,直接找了个报亭用公用电话打给红姐。
但是号码拨了好几次,里面都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心急如焚,但一听到这手机里提示的声音,整颗心瞬间凉了下来。
我不甘心,又把红姐的电话号码一个一个数字的拨了一遍,我心存着侥幸心理,刚刚不通是因为拨错了号码。
但事实很残酷,电话里那个女音依然冰冷机械的说着,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默默的话下话筒,将绅、体靠在报亭的墙壁上,无助的看着眼前这条安静的街。
我突然发现,这条街竟然就是上次,我和慕楚黎从火葬厂出来走过的那条街。
因为那天下着雨,视线不好,最重要的是,我没有心情去看周围的环境,只记得这里有个报亭。
突然想起慕楚黎,我全身突然涌起了一股无名的委屈。
慕楚黎他扔下我,说走就走,一点留恋也没有。
如果他现在站在我的面前,我真的很想问问他,我到底有没有在他的心里停留过?
双手紧紧的攥着拳,我咬了咬,转过身,又拿起电话,在心里默念着慕楚黎的手机号码,然后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拨通了,听着里面通话的叮叮声,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紧张的咽了几口唾沫。
打这个电话是很冲、动的,我不知道该跟慕楚黎说什么。
“喂,你好,哪位?”
电话立刻被人接通了,里面传出一声好听的女音。
“哦,你好,我找一下慕楚黎,你能让他接一下电话吗?”
我的脑子里快速的想着,接电话的这位女孩是不是电视上,含情脉脉的看着慕楚黎的那位女孩?
“谁是慕楚黎?不认识,你打错电话了吧?”
我一时愣住了,赶紧看了一眼电话上面的号码,没错,是慕楚黎的,我不会记错。
“就是这电话号码的主人。”
女孩淡淡的说了声,这号码是她前几天换的,我找的那个人不用这个号码了。
挂了电话,我的心中那片凄凉毛草之地,突然涌起了熊熊烈火。
慕楚黎啊慕楚黎,原来你这么迫不急待的和我断绝联系。
我一直以为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我好,他让我努力上学,到时去海城找他,他在那里等着我。
现在看来,一切不过是他哄我的谎话,而我还傻傻相信了,没有任何的怀疑。
我把自己想的太好,慕楚黎这样的男生怎么会喜欢上我这样名声狼藉的女生呢?
说到底,还是我自己感觉太良好。
可是想起以前,他对我的种种好,为我挨刀子的时候,我渐渐失去温度的心再次沸腾起来。
他肯定是为了我好,一定是。
我的希望没有破灭,任何事情就都不算事情。
我相信,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儿。
红姐的电话打不通,我爸的住院费还要交,我不能只想着这些儿女情长。
我放下电话,直接又走去红姐的发廊前,看着紧闭的大门决定就在这里等着红姐。
我坐在发廊的台阶上,看着空旷的大街,心里一片五味杂瓶,我和红姐的相识也算是我人生中的一个奇迹了。
竟然是在监狱里相识。
让我突然相信,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红姐虽然是做风尘之事的,但对于我只有恩。
我把她当成我的恩人,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我想,还完了帐,我估计不再和红姐有任何的瓜葛。
这时,一位打扫卫生的大爷一直拿一种不明所以的目光看着我。
看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估计他会以为我是在这里工作的人。
我尴尬的朝大爷笑了笑,大爷一个激灵给吓跑了,边跑边嘀咕:“哎呀妈呀,这发廊被封了,这人都站在大门口光明正大的揽客了。”
我听了哭笑不得,感情大爷把我当成发廊的小姐了。
但我没有忽略他那句话里包含的重要信息,他说红姐的发廊被封了?那红姐她们呢?是又被抓到局子里去了还是逃了?
如果找不到红姐,那我爸的医药费就真的没有着落了。
想到这里,我也顾不得害羞,直接从台阶上跳下平地,然后朝那位老大爷追去。
“哎,爷爷,我是来找人的,请停一下。”
老大爷本来只是快走,而我是那种拼了命跑的那种,所以不到一分钟就把老大爷拦下了。
“爷爷,您别走呀,我是来找人的。”
我气喘呼呼的看着皱着眉头的老大爷,声音小的如蚂蚁。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老大爷侧过头,朝我喊道。
想着老大爷可能是年迈耳,我就在他耳边大着声音问道。
“我刚听您说这发廊被封了,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老大爷猛然一后退,然后使劲掏了掏耳朵,说姑娘你声音太大了,我不聋。
我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位看上去很老实的老大爷,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家红姐发廊前几天被封了,你来这里找谁?”
老大爷虽然和我说话了,但我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了不好的神色。
“那……那里面的人呢?她们没被抓吧?”
“那帮警察都是和她们有染的,能真动她们吗?早跑了。”
我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人没事就好。
虽然现在我们失去了联系,但有缘总有一天会相见的。
况且我还从红姐那里拿了几万块钱,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她一定也会来找我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医院的。
老天爷想逼死一个人,那是分分钟钟的事情,谁也无力挣扎。
我回到爸爸的病房的时候,正听到给我爸做检查的医生在催我妈交住院费,不然只能让我爸出院了。
出院肯定是不行的,我爸现在刚做完手术,而且,医生也说了,他的伤口极有可能会感染,要截肢,不然真会威胁到生命。
“医生,求求你不要让我爸出院,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住院费给交上的。”
我走进病房,看着医生乞求道。
我妈听我这么一说,立刻如炸了毛的母鸡似的尖声叫了起来。
“感情,你这一趟出去没拿到钱回来?那你还回来做什么?怎么不死在外面。”
“这里是病房,病人需要休息,麻烦你有事出去解决。”
医生皱了皱眉头,对我妈严肃的说。
可我妈这人向来是不知道低头的,她更不能忍受有人当着别人的面指责她。
“你当医生的,把病人的病看好才是最主要的,管这么多干什么,我管我家孩子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我妈一乡下妇女,从来不去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在她的眼里,只要有钱,让她当众磕头都行,没钱,就是天王老子在她都不怕。
“你……”
城镇医生还是比较有素质的,主刀医生只说了一个你字,便不再说话,估计他不想和我妈这样毫不讲道理的人争辩,给护士交待完医嘱就走了。
医生走后,我妈更猖狂了,对着我的脸就左右开弓,一边一个大嘴巴子。
那响声,把护士都吓呆了。
我摸着疼到麻木的脸,毫无表情的看向我妈。
我的嘴角有股热流流了下来,护士忙给我递过来纸巾,心疼的让我擦擦。
我刚伸出手就要接住纸巾的时候,我妈快我一步抢过了纸巾,怒气冲冲的扔到了地上,还用力的踩了几脚。
“没拿回钱来,还有脸回来,你这个小贱、人!”
“妈,我会想办法的。”
我依旧只重复着这句话,但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找不到红姐,我没有任何的办法去筹这么多钱来。
我感觉自己就像汪洋上独自飘泊的一叶小舟,当暴风雨来临的时候,我根本无力去抗衡。
可我的周围又没有任何的避风港,我只能在狂风暴雨的呼啸中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