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办到这个份上,刘养正已达到目的,客气了几句之后便起身告辞,刘瑾甚至亲自将这位财神爷的使者送到了门外。当刘瑾喜滋滋地回到书房想再想想下面该怎么做的时候,他一推开书房的门,原本空无一人的书房里正坐着一个人,一个刘公公这个太监的府上绝不可能出现的……女人。刘瑾吓得魂都飞了,下意思地喊了一声。
“来人!有刺客!”
刘公公这么一叫,立刻有十来个家丁冲了过来,各人手上都拿着一把绣春刀。那些人分出一部分来围在刘瑾身边,剩下的人将一一围了起来。一一挑眉瞥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依旧坐在椅子上玩自己的小指甲,连姿势也没换一个。
“拿下!”
身边有了侍卫,刘瑾的胆子就壮了许多。刘瑾一声令下,侍卫们一拥而上,在离一一还有三步之遥的时候突然屋顶上不知何处一下子打出十多枚暗器,枚枚无虚发,那十余人同时中招,纷纷倒在地上呻吟不已,谁也爬不起来了。刘瑾顿时脸色惨白,不由得退了一步,剩下的侍卫赶紧将他围在中间。
“刘公公,好大的排场啊!”一一这才抬起头来,巧笑倩兮地看着刘瑾,双眼一眯,笑得见眉不见眼:“上门是客,刚才那位先生也是深夜造访,公公都礼遇有加。小女子虽说没那位先生那般财大气粗,但也不至于空手上门,公公怎么就不能以礼相待呢?”
她的话让刘瑾的脸色更白了,刘养正是宁王的使者,他是内臣。内臣深夜私会藩王使者,这要是传出去,真是可大可小。就是他再得宠,那些文官们再一起揪着他这个小辫子闹将起来,皇帝也不一定能饶得了他。想到这一点,刘瑾眼中顿时杀气大盛。
“呦,公公,想杀人灭口啊?!”一一满脸惊吓状,颇为夸张,随即冷笑道:“公公,你刚才也看到了,我也不是一个人来的,我要是在这里有什么事,难保我的朋友会闹出什么动静来。别的不说,就是刚才听了些不该听的,这些话,传出去总是不好的,公公你说是不是?”
刘瑾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变了好几回,终于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哦!深夜造访,自然是有事相求,这里人多嘴杂,要是我们说的话他们传出去一句半句的可不好,你说是不是,公公?”
刘瑾有点犹豫,不知道这女子到底有何用意,但让他摒退身边的侍卫与这来路不明的女子共处一室,他是不愿意的。
一一见他犹豫,嘴角一勾,中指一弹,刘瑾身边的一名侍卫突然一声惨叫,晕倒在地上。刘瑾顿时脸色大变,不由得退了一步,惊惧地看着她。
“公公,恕小女子直言,我要是想取你性命,不用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废话,”一一黛眉一挑,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来,看得刘瑾不禁眼前一亮:“怎么,公公还是不相信小女子的诚意?”
刘瑾知道就凭身边这几个笨蛋,根本不是眼前女子的对手,看她视乎真的并无恶意,一咬牙,挥挥手将那几人赶下去了。那些人得令之后,也不敢停留,同时将地上的那些侍卫也带走了。
“人都走了,你现在可以说来找咱家什么事了吧?”
一一起身向刘瑾福了一福,自报家门:“公公,小女子夫家姓王,叫……王守仁。”
“王守仁、王守仁……”刘公公身居高位,对这种鸡毛蒜皮的小官没什么印象,只是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眼中的瞳仁顿时一凝:“王守仁!”
刘瑾大惊失色,指着她不禁又退了一步。
“你、你、你!”
一一笑了笑,逼上前去,道:“公公,小女子说了,要是想找公公的麻烦,不会等到现在,公公毕竟是朝廷的人,您要是死在我手里,他日朝廷追查下来,那岂不是牵连到我家相公?”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刘瑾被她这种猫玩老鼠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却又发作不得。
一一掏出银票放在旁边的案几上,道:“这里是一万两,还请公公高抬贵手,放过我家相公,从此别在找他的麻烦了。”
刘瑾轻蔑地扫了一眼桌上的银票,冷笑了一声并未答话。一一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放在银票上,笑道:“这似乎确实有点少,若再加上这个呢?”
刘瑾一看玉佩登时大惊失色,一一巧笑倩兮地道:“听说公公有位好兄长,现任左军都督府右都督,还有一位好侄子,真是好文采,听说在国子监读书,公公对他寄望颇深。公公,小女子说得对不对?”
刘瑾脸色惨白,问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从公公的侄子身上取了点东西。”一一拿起那块玉佩把玩了一下,又放了回去,抬头问道:“公公,如果我愿意,取的不是您侄子的玉佩,而是其他东西,应该也是易如反掌吧?”
刘瑾眯了眼,杀意顿起:“你不要太嚣张,咱家知道王守仁在哪,也知道王华在哪,我的侄子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要他们王家全家的脑袋!”
一一对他的威胁只是笑了笑,问道:“刘公公果然手眼通天,明察秋毫!”一一毫无诚意地赞了一句,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那公公又知道我是什么人?”
刘瑾被她这么一问,似乎想到了什么,冷哼了一声,沉默不语。
只听一一再道:“公公,你有家人,我和相公也有家人,这样杀来杀去,最终不过是两败俱伤的下场。今日我来找公公,就是想同公公谈笔对大家都有利的买卖,今后大家都是好朋友,和气好生财嘛。”
刘瑾扫了她一眼,冷笑道:“就凭你,凭什么跟我谈买卖?”
一一突然把脸一板,身上威严气势半点不比眼前权倾朝野的掌印太监差。
“就凭我是明二,江南明家的二掌柜;就凭我即便曾经得罪太后,也能请动太后帮忙。钱大人难道真没跟公公说,那天晚上,太后曾经亲口传话才保得我家相公一命?”
她的话让刘瑾的脸色微微一变,一一将他这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突然站了起来,拱手肃容道:“公公若是不知道,小女子不妨将太后那晚的原话再复述一遍,那日太后说得是‘即便是皇上,也能有人管着!’比起皇上,公公以为如何?”
刘瑾脸色变得奇差,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凭的都是皇帝的宠幸。现在这女子所说不差,即便是皇帝,身后也能有人管着。他刘瑾说到底不过是天家家奴,若是真的得罪了太后,皇帝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他。
一一知道他退让了,便见好就收:“不过我大明有明训,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娘娘是谨守祖训之人,若无必要,她不会与皇上起冲突。如今这天下谁都知道,大明有两个皇帝,能做主的还是公公这位立皇帝。公公身为内相,掌管厂卫,明家虽出身江湖,也有些钱财,但毕竟都只是平头百姓,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公公若是想为难我们,我们也防不胜防。”
她这绵里藏针的一番话说得刘瑾心中渐起寒意,却始终不愿在这小女子面前弱了气势,他倨傲地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就好。”
刘瑾的语气较前已是缓和了许多,一一心中明了,继续说道:“所以家父让小女子上京,跟公公好好谈谈,若是明家肯投效公公,不知公公能否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