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阿尔瓦出现在囚室门口的瞬间,席慕宇几乎失声叫出来。但是,他没有。他暗暗告诫自己: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要来的总会来,不能回避,也回避不了,只有勇敢地面对。
阿尔瓦发现:除了咋见自己的瞬间,席慕宇的目光跳动了一下外,他一直很冷静。此时,他的心中该有多少疑问,内心该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呀!阿尔瓦不由佩服起他的定力来,觉得凯西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他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
席慕宇背靠着墙壁,坐在地铺上。阿尔瓦站着,有居高临下之势,颇感不友善,便挨着他在地铺上坐下。按理,阿尔瓦如此放下身段,出于礼貌,席慕宇也应该有所反应,但他没有。依然只是看着他,依然没有出声,似乎等着看他如何表演下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阿尔瓦丝毫不回避席慕宇冷峻的目光。
席慕宇依然没有出声。
“绑架凯瑟琳的不是我。是我哥哥……”
除了兄弟俩对凯西的特殊感情不方便对席慕宇明言,阿尔瓦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了。但是,席慕宇还是沉默不语。
“您不相信我?”如此费尽口舌,结果不过如此,阿尔瓦不免有些气馁。
“想让我再次相信您,必须等凯西和我安全回到了帝国。”转而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明显带着戒心。
阿尔瓦不由再次佩服席慕宇的机敏,“我需要您帮我说服凯瑟琳。”
“也要我能见到她。”
“我一定尽快让您见到她。”
“如果……”他想说,如果我能见到凯西,我会一试的。但一阵剧烈的心痛令他的身体蜷曲成了圆形。
阿尔瓦惊慌地撑住他以防他跌倒,并连声询问,但那一刻,席慕宇痛得没办法回答。
大概不到半秒钟,席慕宇抬起头,脸上依然是淡定,让阿尔瓦惊讶不已。
“刚才怎么了?”狐疑的目光在席慕宇身上来回扫视着。
“抽筋。”席慕宇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除了教授。
抽筋?阿尔瓦虽然半信半疑,但也没有深想,便问席慕宇刚才想说什么。席慕宇说他想见凯西,阿尔瓦颇感为难。席慕宇又要求阿尔瓦去看看凯西。
“现在?”阿尔瓦看看腕表,面露难色:已经凌晨了,凯西一定睡了。即使没有睡,这个时候去敲一个女孩的门,也不是他所受的教育能允许的。
“今天发生的事,一定够她受的了。去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席慕宇明白自己的话会让阿尔瓦很有压力。但是,他笃定凯西正在受煎熬,又不想引起阿尔瓦的怀疑,只能如是说。果然,阿尔瓦一听,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清晨,格雷公爵走进阿尔瓦的房间,他是来叫他吃早餐的。阿尔瓦低着头,口里喃喃地念叨“出土文物……出土文物……”很投入地思索着什么,公爵连叫几声他都没听到。而且转身时,差点把公爵撞翻。
“你没事吧?阿尔瓦!”格雷担心地看着弟弟。
阿尔瓦立即将昨天晚上与凯西见面的情景告诉哥哥,最后说,“很奇怪:好像席先生预感到凯西在伤心。更奇怪的是,无论我怎么解劝,凯西都泪流不干,而席先生的一句‘出土文物’便让她停止了哭泣。而且,不多一会儿就安详地睡了。”
格雷公爵当然也不明白“出土文物”是什么意思,但他明白了另一点:凯西和席慕宇之间有着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对这一点,格雷公爵妒忌得发疯。
“出土文物”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席慕宇会让阿尔瓦带这一句话来,说明他信任阿尔瓦,也就是说她应该相信阿尔瓦所说的:席慕宇平安无事。
得到了席慕宇平安无事的确切消息,凯西自然能够宽心地入睡了。
……………………
囚室里,席慕宇面前的早餐未动一下——难以下咽。他不安地向看守打听主人们是否已经吃过早餐了。看守自然无法给他答案。越是得不到答案,他越是心慌,后悔点了那个头。
……………………
餐厅里,格雷公爵,阿尔瓦和露西已经久候了。派人催了几次,但凯西依然迟迟未到。露西已经是牢骚满腹了。格雷公爵也有些如坐针毡,但还能做到不动声色。他明白,如果连自己都发牢骚,露西便会变本加厉的。独有阿尔瓦,一副悠然的样子。
清脆的,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听这脚步声,就能感觉到其主人的心情不错。格雷公爵立即精神起来。阿尔瓦见了,暗笑。
凯西光彩照人地出现在餐厅门口。三人眼睛一亮。凯西并没有刻意修饰自己,只是将现有的材料做了合适的调整,既将贵族的气质完好地烘托出来,又不失这个年龄层女孩的活泼和清纯。
只是稍微修饰了一下,就这样了,那……刻意修饰会是怎样的呢?格雷公爵感到了心脏不规律的跳动。
见格雷公爵痴痴的样子,露西不满地斜了他一眼。格雷公爵立即收回心神,指了一下自己右下手的空位,“请坐!”他的左下手正坐着露西。
凯西明白空位原是阿尔瓦的,是为了显示对自己的尊重,特意空出来的。这时阿尔瓦已经起身,为她拖出了空位上的椅子。
凯西犹豫着是否要鸠占鹊巢,露西立即说,“那是阿尔瓦的位子。”凯西一听,反而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格雷两兄弟暗暗对视一眼,不禁偷笑。
主客到齐了,美食立即呈上。格雷公爵尝了一口,感觉味道比哪一天的都好,赞不绝口。其实味道还是以前的味道,只是心情不是以前的心情。
“怎么不吃?”忽然发现凯西没有动手,格雷公爵疑惑地问。
“不敢吃。”
“什么意思?”
“怕有毒。”
“你什么意思?”没等格雷公爵开口,露西已经忍不住了,“我们这些人吃了都没事,唯独把你毒死了吗?”
“那可不一定。”凯西不软不硬地顶回去,“因为这里只有我是人质。”
厨娘立即惶恐不安地表白。凯西见了有些过意不去。格雷公爵一抬手,示意厨娘不要出声。他明白凯西是故意找茬来了。好在他今天心情很好,有兴趣陪她玩玩。
阿尔瓦立即将自己的换给凯西。凯西冷冷道,“我不吃别人吃过的。”
格雷公爵二话不说,立即从凯西的盘子里取出一点,吃下去,过了几分钟,说,“现在可以了吗?”
“你可以提前服解药。”
“你不要太过分了,凯瑟琳!”露西咬牙威胁道。
凯西根本不吃她那一套,生气地将覆盖在大腿上的餐巾一揉,往餐桌上一放,“各位慢用。”说着,一推,想起身离开,被格雷公爵一把抓住了手腕,跌坐下来。
“你想怎样?”格雷公爵问。
“以后每餐都要试餐后我才吃。”
“可以。”格雷公爵截住凯西的话,爽快地答应,“你想怎么试都行。但绝对不能是弗朗西斯?席。”先断了她的后路。
阿尔瓦眼波一颤:哥哥真是老辣呀!
“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格雷公爵的好心情已经破坏了,他威胁道,“您忘了您的诺言吗?安娜!”
“是您先违背诺言的。您说只要我听您的,您就放了我哥哥。昨天,我已经听您的了,把一整盘食物都硬塞下去了,弄得我呕吐不止。您还要怎样?到今天,您还是不放哥哥。”
“我只是说三天后……不,现在是两天后,放他安全回去。没说现在就放他出来。我没食言。”
“您答应过我,不会让他有失尊严。把他关在囚室里,折磨得半死不活,也叫不失尊严吗?”
“安娜,别要求我做不到的事情。”格雷已经开始上火了。
“为什么?!”凯西先发怒了。
第二次听到格雷公爵下意识地叫凯西“安娜”,露西受不了了,大声说,“她不是安娜公主!”
他烦躁地冲露西大喝一声,“我知道!”吓得露西不禁后缩一下。没等露西回过神来,又冲凯西嚷道,“不为什么!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那我就绝食!”凯西怒目而视。
格雷公爵一声冷笑,“您绝食绝起了味是吗?您试试看!您敢试的话,我立马让席先生死在您面前。”
“我求之不得。那样的话,我感谢您的成全。”脸上带着鄙夷,毅然离开餐厅。
“安娜!安娜!凯瑟琳!凯瑟琳!”不论他怎么叫,她置若罔闻。他气急败坏。
露西见状,扭到格雷公爵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安抚着他,并拉他复位继续用餐。他哪里还有食欲。
见哥哥走了,阿尔瓦也跟着离开。露西一个人吃了几口,味同嚼蜡,生气地将刀叉一扔,也起身离开了。
书房里,格雷公爵焦头烂额地来回踱着步,喃喃自语。他想不明白,这丫头怎么一下子敢和自己强到底了,似乎知道了他的底线:不忍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