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走进来向阮墨炔复命,阮墨炔淡淡的扬眉,“找个人送回大小姐那里去,若是父亲问起来就如实说,也不必拦着大小姐不让她在父亲面前告状。她想说什么便说吧,我倒要看看,这次是谁胜谁负。”
碧玉和紫苏对视了一眼,齐齐应了声“是”。
阮墨炔往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碧玉,你待会儿拿着我的名帖往宫里跑一趟,说要请太医院的古御医前来就诊,就说我宿疾发作,定要请古御医前来,若是有人阻拦,你也不必留,直接回来便是。”
碧玉虽然是有些奇怪于阮墨炔的命令,却还是恭敬的应了声,行礼过后转身走了出去。
阮墨炔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睛,朝着紫苏挥了挥手,“你先去母亲那儿伺候着吧,有什么不对,立刻来报我。”
“是。”紫苏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阮墨炔独自一人坐在前厅内,手里的茶盏逐渐冰凉,水温逐渐消散,就连手中残存的温度也蒸发掉。
一声轻轻地叹息响起,阮墨炔将茶盏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随手将茶盏放置在了一旁,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一个人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阮墨炔面前一闪而过,长长的黑发掠过她的脸庞,连对方的模样都未曾看清,阮墨炔就被一股蛮力扯着进了屋内。
“啊!”阮墨炔一个猝不及防被人丢在了房间内的榻上,发出了一声低呼。
“呵,小丫头,还以为你会面不改色的瞪我呢,原来也会被吓到啊。”来人轻笑出声,显然心情极好的模样。
阮墨炔深吸一口气,望着那人,“我倒是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身份?这般出神入化的武功,可不是一家胭脂铺子的老板应该拥有的。”
“那你说,应该是什么样的人才有的?”来人眉梢一扬,俊逸的脸蛋上露出几许玩味的笑容。
“你觉得呢?”阮墨炔不答反问。
来人一笑,随意的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我叫重阳,名字没特色,不过是正巧出生在重阳那日,便取了这么个名字而已。”
“重阳?这名字倒是有些特色。你今儿个来,是为了什么事情?该不会就是告诉我你的名字吧?”阮墨炔不喜欢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重阳笑了一下,问道,“上次给你的东西可还在?”
“你是说那把扇子?那东西至始至终我可都没看过长什么模样,玄冥寒铁,呵,你好真不是一般人啊,谁会把那么贵重的玩意儿送人?”阮墨炔从榻上整理好衣服,端正的坐好,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几分重的恭敬。
“贵重?那玩意儿放在你们这些人手里或许贵重,要是给个普通农民,也不过就是把扇子而已。”重阳不在意的挥挥手,说的话却有些意味深长。
“坐这个位子有做这个位置的痛苦,重阳,你是我的师傅,这一点,我承认着。你今日来这里,是想要带我走吗?”阮墨炔直直的回望着重阳,眼神中透出一股子的倔强。
重阳看着阮墨炔那一副有些紧张却又死不肯低头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是什么模样?我可是什么话也不曾。你也说了是我徒弟,那么我的决定,就算不答应,是否也不能如此呢?你想要左右我的想法,未免有些天真了吧?你现在,可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阮墨炔下意识的咬了咬下唇,“你说得对,我不是你的对手。但那又如何?这并不妨碍我反对你。”
重阳素来知道阮墨炔是个倔强性子,逼只能够适得其反,需要好好的计划一番。
“你说的没错,是不妨碍你反对我,但你要知道,若你一直都这样子,如何能够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呢?”重阳叹了口气。
阮墨炔没说话,她知道重阳说的没错,但是她不喜欢将自己的人生放在别人的手里,让别人来决定她以后走什么路。
“这王府里的那些个事情,多多少少我都有听闻一些,自己也验证了一些。这样子的日子,你过得下去吗?你的母亲过得下去吗?还有你母亲肚子里未曾出世的孩子,他过得下去吗?你自己也许觉得无所谓,可是她们呢?在这个牢笼中,她们唯一可以依靠的也不过是你罢了,但是现在的你有什么能力呢?阮墨炔,你护不了她们,这是你必须承认的事实。”重阳不能告诉阮墨炔他快要没时间了,这次走,以后便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一走,阮墨炔便真的只剩下沈画墨可以依靠,可是沈画墨,真的能够依靠吗?
“我需要一点时间。”阮墨炔叹了口气,目光往内室扫了一眼。
她不能够现在走,谢飞燕的肚子总归会一天天的大出来,只要还没有确诊怀孕,她便不能够走,通奸的罪名够她母亲死几百次了。
更何况,她没有任何的外祖家可以帮忙。
等等,外祖家……阮墨炔的眼神一亮,望向了重阳。
“师傅,你是否知道谢家?”阮墨炔一双眼眸盈满了希翼的望着重阳。
重阳一愣,“你是问你的外祖家?”
“正是。”阮墨炔点头。
“杭州的谢家,现在也算是名门了,只是终归和京中的消息不通。而且,皇权之上,就算是知道女儿如今的惨状,怕也是无力改变吧。”重阳想起了当年谢家在京都盛极一时的场景,也想起了当年谢家满门迁移出京都的荒凉。
那种强烈反差的对比,显现出的不过是皇权的善变,以及上位者的薄凉罢了。
想着想着,重阳又想起了当年震动京都的两件大事。
一件是现如今的平宣王夜于心爱的女子下嫁皇家之后,跪御书房三天三夜,誓要娶户部尚书嫡女为妻,却让屋中通房先有了身孕的事实。
另一件则是当年的九王爷,现如今的天子娶正五品户部员外郎嫡女为侧妃,却不愿迎娶,洞房花烛夜跑去移花楼,醉倒在了护城河边上,成为了朝中众人的笑柄。
现如今,平宣王爷对这嫡妻可有可无,态度不算亲厚,却也不算冷淡;可圣上却是宠爱着那位萧贵妃的,甚至就连萧贵妃的儿子也颇得圣意,两者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
而圣上又宠信于平宣王,似乎已经对两人之间因为两个女人产生的芥蒂彻底消失了,这其中最倒霉的莫过于谢飞燕了吧。
重阳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当初先帝做出这般选择的时候是如何的心情。那谢家却也何其无辜,圣上下旨,岂敢不从?可当今圣上却把错归在谢家,归在谢飞燕身上,何其独断专行。
“是吗?”阮墨炔微微一笑,眉梢染上些许的笑意。
重阳心知这是她又有了主意,却也没打算问清。他们虽然是师徒,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明白的好。
“师傅,到时候怕是需要你的帮助了。”阮墨炔低低一笑,似是已经看到了自己计划实现时的美好模样。
重阳点了点头,“你现在开始学武已经是算晚的了,但你天赋应当不错,不如我现在便替你打通任督二脉吧。”
阮墨炔闻言,微微一笑,“这事不必劳烦师傅了,我想太子殿下这点信誉还是有的。”
重阳闻言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决定便是,我今日也不过是凑巧前来,不便久留,这便要走了。”
阮墨炔朝着重阳屈膝行礼,“多谢师傅提点,恭送师傅。”
重阳身形一闪,一阵风吹过,人影便已经消失在了屋子内。
阮墨炔微微一笑,转身便看见流萤垂着头站在不远处的背光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
阮墨炔先是一愣,随即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望着流萤,手指轻叩了叩面前的小几,咳了一声,说道,“流萤,去,上杯茶来。”
流萤像是被猛然惊醒一般很是诧异的望着阮墨炔,瞳孔中慌乱和恐惧一闪而过,随即便沉寂下来,朝着阮墨炔一屈膝,“是,奴婢这就去。”说完便转身进入了小隔间内。
阮墨炔扬了扬眉,倒是有些诧异于流萤的镇定,至少那脸上一丝一毫都不曾显露出来。只是,这还是以前的那个流萤吗?
以前的那个流萤是什么样的呢?阮墨炔细细的回想了一番,突然发现,早已经回想不起流萤以前的模样。
就连前世她陪伴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时光,自己都无法回想起来,早已经重叠了吧,现在和过去,其实都是一个人的,只是心变了,就什么都变了。
“郡主,请用茶。”流萤恭恭敬敬的将手中的茶盏放置在小几上,垂着头打算退下去。
阮墨炔端起茶盏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下去吧。”
“是。”流萤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阮墨炔放下茶盏深吸了一口气。
重阳说的没错,凭她现在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护得了那么多人,就连她自己的命,都还悬在半空中,无法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