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蕊坐在驿馆的厢房内,看着紧闭的房门,眼里的哀闪在盈着光的眸子里。仿佛又陷入那种无休无止的噩梦,仿佛前些日子的些许宁静只是一场梦,跌回现实,仿若回到梦魇里那个冰冷的地窖。
从竹林回来的第三天,仇斯重新将她锁了起来,已经十几天了,除了每日给她送饭的随从,再没有一个人来过。窗外灰蒙蒙的,房里没有点灯,初蕊只是隐在一片阴暗里,只有一双眸闪着流动的光。直到昨日,她才知道仇斯那样做的原因……沈大哥,来了江南……
当路过厢房的随从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提起时,初蕊只觉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猛击了一下,因不可负荷而蒙上剧痛。沈大哥,仿佛已经隔了几个世纪,熟悉而陌生。熟悉,因为他时常活在初蕊的梦里;陌生,因为她不敢想起他。不敢想,怕想起便会痛,痛到极致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而此时的初蕊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想见沈大哥,发了疯似地想。可是,如今的她如被困在牢笼里的断翅之蝶,他不给她任何一点逃出去的希冀。
又是呆坐的一天,迷迷糊糊地,初蕊由醒到睡,又由睡到醒,睁开眼时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突然感觉到一股风从门口灌进来,吹得她有些哆嗦……哆嗦过后,反而将她吹得冷静,那风那么大,难道……
往房门那里看,果不其然,锁已不再,门竟然半敞着。初蕊的心“咯噔”了一下,有些惊讶,竟然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她心里仿佛浮上了什么预感,可是她不知道那对她来说是悲,还是喜。
初蕊跑到门边,轻轻推开,外面竟然没有人看守她。她探出头往四周看,驿馆里仿佛寂静地失去一切生命,好像根本没有人管她,难道……或许……
初蕊的心莫名奇异的跳动着,只感觉到心紧张得快跳出来。她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管她,虽然初蕊猜不透仇斯究竟在搞什么鬼,但是此时想要从这里离开的想法已经容不得去管以后的事,因为她怕错过这唯一的机会她将一辈子被锁在仇斯设定的牢笼里……
收拾了几件衣服,她的行李本就不多,初蕊背着轻便的包袱,在天微微亮时小心地绕到驿馆后门。
可是,当衣着简单的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之时,她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虽然知道沈大哥来了江南,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找到他,如何联系他。但若不去找沈大哥,她该何去何从?
身边行人一个个经过她的身边,有些神情焦急,有些淡然从容,他们都有着自己心里的目的地,可是只有初蕊站在大街上,看着前方,眼神涣散迷茫,不知道她的前路在哪里,就像一只在丛林里迷了路的麋鹿,停驻在岔口,下一步该迈向哪里却无从知晓。
初蕊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有些无助,有些迷茫,可是总比呆在那个深渊好,至少现在的她还拥有自由至少,现在能自在的呼吸,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嘴角弯起一道弧线,似冷笑却又不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不知不觉,初蕊已经在街上游荡了两天了,她本就没什么盘缠,只是出门时随手抓了点碎银,原本她有一支簪子,可是自那日从竹林回来便不见了,而她现在唯一值钱的东西恐怕就是那条手链了,可是那对她来说太过重要……
这两天,当初蕊呼吸到逃出枷锁的自由空气,她果断不再后悔自己的决定。虽然,也许她见不到沈大哥,也许她在街上茫然得不知所措,但是那一切都与仇斯无关,此时的她是唯一属于她自己的。这样的日子也许在前几日对初蕊来说还是个奢望,可是现在却已是现实。原本初蕊想要光明正大求仇斯休了她,还她自由之身,可是一切都是徒劳,换来的只是他变本加厉的折磨和伤害。
这几日,初蕊已经想明白接下去的路。现在的她身无分文,要找到沈大哥,或是回京城对她来说都是奢望,而王爷……她不想去打扰他,更不再欠他本就还不清的债了。她想去找份工作,等一切安定,再回京城看爹。也许,这辈子她只能躲躲藏藏,但至少,她自由。
初蕊在街上扫视着,哪个酒馆要打杂的,或是哪个小店要学徒的……转过几条街,问过几家店,但都被以不要女子的理由拒绝。
走累了,初蕊有些气馁,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台阶上,揉着有些酸痛的小腿。
“初蕊……”突然有人唤她,声音似乎带着些不确定的疑虑。
初蕊一惊,抬起头,竟对上那双狭长魅惑的双眸。
“真的是你!”当上官辰确定是她时,突然显得有些兴奋,眼里闪过晶亮的光芒,一把将坐在地上的她拉起来,顺着力道,将她扯进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手臂紧紧箍着她柔软疲惫的身子,“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的声音里似乎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般找到丢失的珍宝。
在他的怀里,初蕊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尴尬地挣脱开来。
感觉到初蕊的挣扎,上官辰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快放开她,只是泛着血丝的眼里的光依旧闪着,闪得那双狭眸更具邪魅。当确定她没事时,上官辰确实松了口气,提了两天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当他知道她失踪时,他近乎发狂地发动了他所有的力量去寻找,也近乎两日没有入眠。是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那么着了魔地不想失去她,即使知道她不属于自己。
看着上官辰眼里的血丝和面容上的疲惫和憔悴,他是为了找自己吗?初蕊的眉心紧蹙,是不是自己的失踪真的让他着急了?
“为什么要走?”语气里带着有些生气的质问,上官辰眼神深邃,仿佛翻涌着惊涛骇浪。
“我……”初蕊语塞,她该怎么说,“想要逃开……”
逃开仇斯?上官辰心底突然冒出冷笑,随之嘴角勾起一抹轻浮的弧度,带着懒散和邪魅,可是却掩盖不住眼底那抹凄楚和哀伤。他明白她想离开仇斯,可是为何,她明明没地方去,也不来找他?或许,在她心里,他只是一个相识的熟人或者只是一个仇斯的朋友,甚至不是她的朋友。至少,在她需要的时候,她想不到他。
“你,那么想离开仇斯?”其实,上官辰想问的是,为何不来找我。
“是……”初蕊不避讳地回答,因为她不想骗他。
“跟我走。”突然,上官辰扯起初蕊的手腕,“你跟我回别院,我怕你有危险……”
其实初蕊是不想跟上官辰走的,她怕她跟着他走,她会被重新送回那个驿馆,等待她的重新又是那个可怕的枷锁。
“不管你愿不愿意,至少在仇斯回来之前,我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这是第一次,上官辰对初蕊说得如此强硬,甚至带着不可抗拒。
初蕊有些惊讶,突然抓住他话里的某些词,“什么叫仇斯回来?他现在在哪?”
“他失踪一天一夜了,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出事了。”上官辰停住脚步,淡淡陈述着,“能动得了仇斯的人恐怕非等闲之辈,至少了解他的弱点,我怕有人拿你威胁他……”
“他失踪了?”初蕊震惊道,但她更震惊的是什么叫有人了解他的缺点,拿她威胁他?她能威胁他吗?他不是恨她入骨吗?
感觉到初蕊的呆滞和出神,上官辰的双唇动了动,但还是咽下了后来的话,只是拉着她往别院走,这一次初蕊没再挣扎。
其实,上官辰的紧张不是没有原因,因为他对初蕊隐瞒了一件事。
昨日破晓前,仇斯失踪前,他来找过他。
竹林里,夜雾弥漫,看不真切,所有一切只是一片模糊的轮廓。仇斯递给上官辰一张条,“你觉得可信吗?”上官辰问仇斯。
“宁可信其有……”仇斯只是冷冷地吐露这几个字,但是谁都看出他眼里是焦灼的火焰,为她担心,为她的始终焦急。
“那你要去?”上官辰蹙了蹙眉,或许仇斯对她也已情深,因为他看得出他在乎她,甚至比他更在乎,“你不怕是个圈套吗?”
“该死的女人!”仇斯咒骂着,眼里的焦灼突然带着有些愤怒,眼神一黯,一拳打在一枝竹枝上,“吱呀”声后,竹枝应声倒地,“这一次若被我抓回,我定不饶她!”
这一次上官辰没再为她求情,因为他明白仇斯对她已经狠不下心。
“上官,”仇斯冷静下来,目光深沉漆黑,“你若找到她,好好保护她。”
上官辰狭长眼里光亮一眼,点了点头。他拍了拍仇斯的肩,“你自己小心点,要不要我找人保护你。”
“你觉得我需要吗?”冷冷的反问,示意上官辰对他放心。
两个男人之间是不需要太多言语的,他们懂得彼此,他明白他对她的在乎,而他相信他会好好保护她。
那张纸条和那支簪子牢牢握在上官辰手中,黎明的幽光里,纸条上的字依稀可见,“要柳初蕊,到城郊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