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月一副想把他扔出去的表情不一样,白宇安镇定的很,什么将死之人,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而且既然君墨已经说了这种话,就一定是有原因的,她倒是更奇怪,君墨要说什么原因。
“可是不知为何,有异物护住了王爷体内的心脉经络。若不是如此,恐怕王爷活不过前些日子的怒火冲心。”君墨收回了自己的手,抬头看着白宇安的神色一点都没有其他的情绪,依旧是属于一个医者的镇定,“不过就算如此,王爷此时的心脉依旧是不稳定。”
白宇安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等着君墨继续说下去。只是白月难得的已经白了一层脸色,目光里难得的有了什么不一样的情绪,似乎是……杀意。
“然而虽说是不稳定,却依旧是能维持王爷的正常生活。只不过,想来王爷偶尔的头痛,是因为触及了那异物守护的东西吧,若是王爷刻意如此,恐怕会伤及经脉。”君墨似乎是已经打算离开了的模样,应该也就是没有什么可说的。
没有什么可说的,是不是也就是证明了,这并没有什么可以解决的东西呢。
“烦请先生直言,我还能活多久?”白宇安也不急不恼,脸上也不见什么不相信的神色,问出来的话让君墨都有些吃惊。好像白宇安很早就知道自己会遭遇这样的事情一样,但是无论怎样,一个人知道自己的生命可能很快就是尽头,都不会这样淡定吧。
“一炷香。”君墨开口的一瞬间,白宇安就感觉到了身后白月满身的杀意都爆发了出来,不由得摇摇头笑了笑,等君墨继续说,那模样本身就是还有话没有说完的样子,“或是长命百岁。君墨才疏学浅,不知那异物是何物,也不知那异物,何时会反噬了王爷。”
“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现在的状态吗。”白月不经白宇安的允许,自己就开了口,声音里都是咬牙切齿,要是说君墨是在信口胡言,也没有什么好处。要是说君墨说的是真的,那……明明白宇安几乎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现在说是命不久矣?
“有。”君墨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言之凿凿,不过眉眼向上一挑,看着白月的神色有些不屑,似乎又有些嘲笑,“不知道白管家可曾听过,有能人异士,可逆天命,向活人借寿?不仅是能人异士,医者也可。不过,那种逆天改命的事,君墨不做。”
白宇安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是送走了君墨之后,又回到了这里。再去看白月的时候,分明是一片灰白的脸色,似乎命不久矣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自然是明白这个人什么感受的,只不过,毕竟白宇安已经是死过一次了。虽然还对这个世界怀有眷恋,也知道活了一天,就是向上天偷了一天的寿命,现在自然也就没有多惊讶,只不过,还是会觉得惋惜就对了。
“主子……”白月这一开口,白宇安都跟着愣神,觉得可能下一秒白月就能哭出来了。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也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叹息了一声,陷入了沉默。
君墨说的话里面,有一点白宇安现在很好奇。君墨说有什么东西护住了她的心脉,那么这个东西是什么,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前生并没有不说,而且前生似乎也没有这么坎坷。那么也就是她重生之后,才发现多了的东西。似乎还多了些什么别的,但是她一直都没发现。
只是偶尔在照那铜镜的时候,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白月,你可觉得,我哪里和从前不一样了?”白宇安觉得自己可能是失去了记忆的话,那么别的人也不会就这么失去了对自己的记忆,开口问了白月,然后又补了一句,“外表上看起来。”
不明白她问自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是在白宇安不久于人世这件事情上挣扎的白月抬头,从上到下的看着她。可是……并没有什么异样,依旧是那般模样,若是一定要说的话……是不是额角的那朵红莲,有什么变化了呢?但是以前从来都没有注意过,毕竟那么繁复……
犹豫了一下,白月还是摇了摇头。
既然这一路没有什么能找下去的线索,白宇安也就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想这件事情了。反正也想不出什么结果,既然君墨说了自己的头痛可能是触及了那东西,那就不要再多想好了。现在她还有没有完成的事情,想要尽可能的……再多活一阵子。
至少要安排好还没长大的白祈安,和还在家中的白岸柳吧。而且还有那个一直都追随着自己的小人儿,这次一定要好好嘱咐他,可万万不能再跟着自己去了。至少要好好的,过完了后半生才好。
只是可惜了,跟着她,竟然这一生也不一定能好好补偿了。
“尊主。”正在白宇安想着宁洛南出神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了白月用另外一种方式叫了自己,看她一眼,面色肃穆单膝跪地,已然是决绝的模样,“既然君墨已经说了,有解决的办法,白月就算是拼上性命,也是要给尊主找到能解决的人的。”
“没听君墨说么,那种事情是逆天改命之事,他不会做的。那么别的人,就会做了么,况且要是别的人的话,又有什么人,能愿意拼上自己的性命和命格,来救我?”白宇安对她这幅模样说不出的无奈,“况且,那样来的寿命,你怎么觉得我受得住?”
“而且君墨不是说过了么,要是我的运气好些的话,说不定也是能长命百岁的不是?”白宇安毕竟是死过了一次,对待生死看的也多少能淡一些,不过看见白月在自己面前红了眼眶,还是觉得心里一阵跟着酸疼。
白月前生满身羽箭还要护着她的模样,她大概是这一辈子都记得的吧,而且还要喊她一声小姐,这其中的情深意切,也知道当事人才能体会。
“要是……白鹿在就好了。”
“你在想什么呢,就算是白鹿在,这种逆天改命的事情,我也是不会让她做的。更何况,白鹿当年是怎么不见的,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凭那个人的能耐,说不定已经在那边给我打出了一片天地,就等我到了那边之后享福呢。”白宇安也不认真,只是打趣。
见白宇安自己都不认真,白月也知道这是白宇安的心意已决,就算是真的找到了能给她续命的人,也断然是不会接受的。也就只能是深呼吸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也跟着笑道,“怎么会,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白鹿那丫头估计是在什么地方,祸害别人呢。”
见白月也不再商讨要给自己续命的事情,白宇安也就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笑道,“也是。”不过顿了一顿,还是正色,道,“白月,这件事情,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无论是谁。”
让白月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个意外了,她要是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是要连白月都瞒着的。更是不可能告诉别人了,尤其是其他的那几个人,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就凭那些人的性子,就算是把大夙闹个天翻地覆,恐怕也是要给她续上这个命的吧。
可是她活的已经够久了,久的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手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杀孽了,所以此番,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更何况本身她回来的原因,就是为了想要复仇,向那些伤了她身边所有人的人,复仇。
不是没有考虑过曾经身为帮凶的白岸柳的事情,但是她曾经隐隐约约的看见了最后的白岸柳和白祈安,也依旧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甚至那个时候帮忙的白岸柳,也是迫不得已。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也不想考虑是真的还是她的一厢情愿。
只是对白愿娆她自然无所顾忌,但是对于白岸柳,现在的她,依旧是下不了手。那可是她的大哥,是她在祖母面前发过誓要保护的大哥,就算是想要她的命,只要安顿好了她想安顿的,她也没有什么不能给的。
更何况,她也曾三番五次的对不起白岸柳。
只是到底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活到一直把这群人都送走的时候吧。
“白月。”白宇安虽然话说的坦荡,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却还是想要挣扎一次,为了自己的私心苦笑了一声,白宇安道,“你去门外帮我守着,莫让外人进来了。”
见白宇安不是那样什么都听天由命的样子了,白月自然也是欢喜的,也就点了点头,出门守着了。
到底自己还是有私心的,不仅仅是想要报仇那么简单,现在的话,还想要护的宁洛南的周全。若是有幸,自然还是希望看见随着年月老去的宁洛南,还是那副骄傲的样子,喊着她说话。
既然君墨已经说过了,那些东西都是护在心脉经络的,大概自己身体里的东西,自己想要找找看,还是能找到的吧。
不过想要找的话,还是要沉心静气,这会儿白月突然提起了白鹿来,白宇安倒是也难得的,没有那种平心静气的态度了。
如果说直属白宇安的暗阁一系,最亲近的九个人有什么特点的话。那就应该是都是孤儿吧,而另外的特点就是,这九个人都是直接属于白宇安,其余的,无论是谁,都是控制不了的。
最开始遇见的那个人是白依依吧,说是没有名字不知道自己家住何方,也不知道父母何人,只是看着她的时候也有种桀骜不驯的模样,最终却还是心甘情愿喊了她一句,“尊主。”只是那个人以她年纪尚小为由,竟是霸占了好些年。
按照正常来说,后来的那两个人应当是叫白双和白闪闪的,只不过毕竟是要跟在身边的人,这样的名字多多少少会让有心之人起疑,更何况这两个人,原本就是有名字的,后来,依了当年的名字,白月,白心。
“小姐。”
白玖是被白宇安现在送到了宁洛南的身边,要不然,是要依着那男子的身份,做些什么掩人耳目的事情的。应当是白宇安最后收的一个人,原本是不愿有个男子的,不过,在遇见他的时候,是他主动找上门,只为了一个复仇。
那时候的白玖应该是想着用身体报答的吧,却没有想到,最后居然是那样的结果。说起来白玖的仇家到底是谁,还是个未知数,也不知道白玖打算要怎么复仇,以及那仇家是什么人,要不是因为白玖的状态太稳定,白宇安都要觉得,他是想要杀她的。
可是那次偶然提起,白玖却难得露了笑意,“主子是担心,自己的能力不足么?”
毕竟是双胞胎,白玖笑起来的样子,和白七也是十足的相似,按理来说,白七和白玖是双胞胎,名字也应当是接连的,但是白玖是在收了白七之后的夜里,才自己找上门来的。这个空闲里,白宇安被硬塞了一个人。
这个人说起来也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而是不是,也还在埋怨着自己。这个人是唯一一个不是自己捡回来的人,而是母亲随手扔过来的,说是她手下一门剩下的一支独苗,让她带去玩了。
本来是不想要的,但是因为是母亲的意思,也就只能收下。既然是母亲的意思,所以白宇安也就相信了这个人,没有什么别的顾虑,唯一的难处,大概就是在想这个人的名字的时候,有些费力吧。
八叫起来怎么都不顺口,更何况还是白姓,就算取了旁音的百,也依旧是拗口的很。所以白宇安也就没有顺着来,直接像是白月和白心一样,取了原本名字里的一个字,叫了白情,然而这人怎么都不愿意,最后还是白依依的一句玩笑,定了名字。
“既然第八,看主子这样也不打算收第九个了,就叫白斑锦好了。”
那名字就这么随意的定了下来,不过也是跟了一个人一个叫法的习惯,白斑锦开口叫白宇安的时候,从来都是叫“主上”的。只不过,那个时候的白宇安,没过多久就没了母亲,再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和白斑锦再也没了联系。
第四个人倒是名字有些不一样,叫白问苏,这名字瞧着倒是像谁家的秀气小姐。这也的确不是白宇安的风格,这名字,是白宇安的父亲起的。四和死谐音差不多,自然是不吉利的,然后她那少开尊口的父亲大人,就这么决定了一个人的名字。
不过最后一本正经的解释了,说是在他们那里,四的发音就类似问苏,至于是真的还是假的,白宇安发现了自己的父亲能顺口扯谎眼睛都不眨一下之后,就决定不去考证了。白问苏也就那么应下了,不过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她现在应该和白雪舞一起,不在临汐城。
白雪舞是在一个冬日里捡回来的,虽然说那个时候白宇安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为什么自己想要几个亲信,就这么巧合的捡到了这么多合心思的?肯定是要往母亲身上想的,但是当时毕竟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还不够,也就接受了。
明明是那么冷的天,这个小人儿还是一样像是个冰雕玉琢的瓷娃娃,也就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直接用了数字的谐音,而是加了一个字。也真是不负白宇安的心意,白雪舞现在扔出去也是美人一个,不过不知道应该要可惜还是应该要感叹她会看人。
被安排了要打探情报的白雪舞,用了最简单粗暴的一个方式给白宇安打探起了情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在那个地方混的时间太久了,白雪舞明明和白问苏平时都是搭档,却和白问苏喊她“尊上”不一样,直接喊了“主人~”,偏偏最后还要带上上挑的媚音。
虽说最近这些年已经被白宇安训练的差不多都直接喊了主子或者尊主了,但是偶尔这种习惯还是会跑出来。但是要是白鹿在的话,肯定还是要叫自己“大人”的吧,毕竟……已经这么多年都不见踪影了。
白鹿自然是第六,然而一向最惹人开心的白鹿,却在白宇安的父亲去的那年,没过多久,也失踪不见了。白鹿的拳脚功夫从来都是最差的一个,她更善于用毒和解毒,是唯一一个认真学医的人,只不过那次说了要出去采什么珍稀草药,就再也没有回来。
只是有人在一处断崖发现了白鹿的脚印,有人说是掉下了那个断崖,没有人下去过,白宇安也从来都不让人下去找。毕竟,找不到,还会觉得这个人是好好活着的吧,要不然,可能是要彻底的绝望了。
“小姐!!!”
印象里还停留在白鹿对自己炫耀说又配出了一个什么稀奇的草药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似乎是……白月的?
睁眼看过去,白月的神色似乎惊慌的很,不明白是怎么了,但是觉得昏昏沉沉的,头也有点晕。浑身觉的无力,看见白月用了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脸上擦了一下,竟然有了血迹,恍恍惚惚的可能明白了。
“主子,你以后不能再这么拿你自己冒险了!”
白月还在那里一个劲的念叨,白宇安都听在耳朵里,却依旧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也就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不过也没抗拒她一直在给自己擦脸的举动。
不用看也知道,现在不说是七窍出血的惨状也差不多了。她原本就只是想要试试看,这护着自己心脉的异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现在看来,应该也不是像君墨说的那样吧。至少现在,把反噬的可能性可以排除了。
因为那个东西,根本就不是在保护自己,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君墨会说有什么异物。至少她是完全没有感觉到,经脉通畅,恶意的控制了气劲逆流之后,也自然地出现了这样的记过。要是白月没有进来的话,她可能要一直陷在回忆里,最后走火入魔的可能性很大。
“主子,可是还在侥幸没有走火入魔?”白月见她神色就知道在想什么,扶着她从床上下来了,依旧是皱着眉头责怪的样子,“主子你不知,我进门时,你脸色一片青白不说,眉心血红明显,分明就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我还真就不知道,要不是你的话,恐怕不用君墨先生说的什么东西,我就要先让自己交代在这里了。”白宇安叹息了一声,然后抬头看着白月,笑了笑,道,“所以我就说,以后要是没有你我肯定是要习惯好长一阵子的。”
“主子乱说什么,白月可是要一直赖着主子的。”白月也跟着弯了弯唇,虽然说是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但是毕竟是白宇安自己要试验的,身体上本能的自我保护也还是有的,现在除了虚弱一点,也没有什么太严重的。
不过……现在可真是个好时候啊,白月松开了扶着白宇安的手,突然弯了弯唇角,笑起来模样也是开心的很的模样,“主子,你也好些时候都没有活动过了,要不然,现在我陪主子切磋切磋?”现在这种状态,实在是一个对白宇安做点什么的好时候啊。
白宇安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白月,笑了笑,身形一闪,白月身上就多了两处颜色,看起来倒是什么灰尘之类。
一处在心口,一处在后心。
“虽然不好意思,但是现在你又输了。”
明知道现在这个状态肯定是要吃亏的白宇安,使了诈让白月吃瘪了之后,抻了个懒腰,就走出了这个偏房。既然知道自己时日不定了……
该做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