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姐显得有些情绪激动,抹掉脸上的泪痕,率先喊了起来:“我去!我去!陆小姐,让我先去吧!”
我看了一眼安曜南,便点点头,接着英姐就跟着护士进去了。我陪着安曜南在椅子上静静地坐着,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何话语在此刻都是苍白无力的。
但是我又想让安曜南知道,自己是在乎他的,只要他需要,我会一直陪在身边。
于是,我转头看着他,朝安曜南挪近了些,用自己的双手将他环到怀里。
在我触到他身体的那一瞬间,我明显地感到安曜南身子微微一抖,随即转过头来,眼神空洞地看了我一会,随后又盯着地面。
我知道他此刻的悲伤,只是他一向不喜表露。和安曜南相处这么多年下来,几乎不曾见到他在其他人面前情绪波动,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站在高处睥睨众生。我担心他这样压抑,会把自己压垮。犹豫再三,还是觉得要说点什么。
“曜南,现在还在观察期,你不要太担心了,妈会没事的,她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揽过他的脖颈,头靠在他的肩上。
安曜南没有抬头看我,只是像一尊塑像,僵着身子坐在那里,口中坚定地说道:“对,我一定会让她没事的,无论花多少钱,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治好她,我要让她住进最好的医院,请最有名的大夫,用最好的进口药。”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如此直接地去表达情绪,内心惊诧不已,我握住他的手,加深这份坚定,说道:“嗯!曜南,我们一定可以把妈治好的!”
顿了顿,我又说道:“曜南,无论如何,你要记得还有我在呢,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有什么你可以和我说,不要一个人扛着,好吗?”我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说道。
“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他语气从容。
过了很久之后,才感觉到他渐渐坐直了身子,反客为主,伸出双臂将我牢牢地锁在怀中。
当我抬起头看着他时,才惊讶地发现安曜南早已红了眼眶,眼角沁出的泪滴无声地划过他的侧脸。
满腹地酸涩袭上我的心间,只能往他怀里钻了钻,恨不得严丝合缝与他相贴。与此同时,我深刻地感觉到他怀抱攥的力道越来越紧,似乎要确认我和他自己的存在,又像是在极力留住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
“曜南……”我抚摸着他的胸口,深情地呼唤他。我知道,只有这样的紧紧相拥,才能稍稍驱散他眉间的阴霾和心底的痛苦吧。
就在这时,英姐红着眼睛走来了,她似乎在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对我说道:“老太太已经醒了,要我出来喊一下,她要见你。”
这让我着实有些意外,按道理她最想见的不应该是自己的儿子吗?再说我和婆婆关系并不好,她为何还特地让英姐出来叫我?但我还是从安曜南怀中起身,跟着护士就要前往。
与此同时,安曜南也站起来,抬步想要一起去。英姐忙拉住他,郑重地说道:“老太太说要单独见陆小姐,安先生你先等一下吧。”
闻言我和安曜南都不由得一愣,我内心不由得更加困惑了,婆婆这么做到底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还要安曜南不在场?他倒没有坚持,顿住脚步呆在原地,就这样呆滞地看着我和护士小姐朝着病房走去。
当我走进病房,看到眼前那般的情景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心中的担忧和酸楚再也压抑不住,化作断线般的泪珠滚滚而落。
只见婆婆微合着双眼躺在病床上,此前精心漂染的头发早已是花白一片,面容苍白憔悴,身形瘦小得好似蜷缩成了一小撮,鼻子上吊着氧气,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连接着桌上那些冰冷的让人心乱的监测仪器。
护士走上前,附在婆婆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大概是告诉她我来了吧。
过了一会儿,婆婆才慢慢睁开双眼,看到我时竟嘴角向上扬了扬,然后用虚弱无力的声音说道:“你来了。”
我胡乱地用手背抹掉涌出的泪水,赶紧坐到她的床侧,握住她朝我伸出的手,立即应声道:“对,妈,是我,我来看你了,曜南也来了。”
婆婆没有做声,只是眨了眨眼睛表示会意,她的手瘦得骨节森森,有些硌人,但我还是用自己的双手握住,在手心里不断摩挲:“妈,你会好起来的,我们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你会没事的,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婆婆笑了笑,有些无力和勉强,好似看穿了我善意的谎言。但她也没有戳破,而是突然郑重地对我说:“予暖啊,妈有一个愿望,你能不能答应我啊?”
“妈,你说,你还有什么想看的,想吃的,想去的地方,统统都可以告诉我,只要我可以做到的,我一定帮你去实现,尽一切努力去满足你!”
“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妈很欣慰。”她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奕奕的神采,但仅仅几秒这抹光彩就迅速消逝,被黯淡取代,她甚至有意躲开我的目光,“予暖,是妈对不起你,自打你进安家门的第一天,我就没给你好脸色,甚至想方设法为难你,我……”
说到这里,她再也没有办法接下去,哽咽着说不出话,泪水止不住地溢出来。我急忙伸出手替她擦掉眼泪,诚恳地说道:“妈,你别这么说,过去的事咱就不提了,我也没有怪过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按照医生的嘱托,好好养好身体。”
婆婆朝我点了点头,继续艰难地说道:“予暖,你的一片孝心妈能领会,但妈说的愿望不是指那些。”
“那是什么?”
“和曜南复婚。”
我不由得表情一滞,眼中透着讶异,嘴唇张着动了动,却无论如何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回应她,一颗心像被人放在鼓面上敲击。婆婆在这个时刻还在牵挂这件事,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
“妈,你现在提……我……”我语无伦次地表达道,但连自己也不清楚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