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艳阳初升,虎贲卫指挥使司外漫山遍野一片人海,十二面旌旗随风飘扬。
时盼阳身披金漆山文甲端坐在马上,眯眼看过去,最终把视线停在了翰青城松涛卫旌旗前的“罗”字将旗上。
“他居然还敢来”
齐王落马,罗信忠上下打点居然没有受到牵连,可见这严国的朝廷到底是一滩多么浑浊的泥潭。
只不过,罗信忠可以打点得了朝廷中的人,却打不通时盼阳这位顶头上司。
“高远,以弱至强,整军、点将。”
“是!将军!”
高远打马前行几步,左手执六色令旗,高声喊道:
“本将!虎贲卫指挥同知!高远!奉虎贲卫总指挥使将令!整军!各将听好!本将手中令旗!赤色旗令疾星卫!蓝色旗令狂澜卫!黄色旗令吞山卫!紫色旗令听竹卫!绿色旗令松涛卫!黑色旗令虎贲卫!令旗所指!即你等前进方向!各将可听明白了?!”
排山倒海一般的应声响起,但同时也有稀稀拉拉的嬉闹声传来,时盼阳听得一清二楚,在心中冷笑不已。
笑吧,闹吧,一会儿让你们哭都来不及。
高远以右手拿过黑色令旗,又喊道:
“本将便以虎贲卫为例!你们都看仔细了!”
说完,黑色令旗往左一指,鼓声响起,虎贲卫整齐划一往左行了三步,几乎没有任何杂音传来。又往右一指,大军回归原位,好似从未动过。
“令旗动!鼓声响!兵士动!令旗落!鼓声停!脚步停!无论你走到了哪!鼓声一停必须停!”
“萧倾珊,神臂营待命。申穆,弓兵营待命。”
时盼阳冷冷地下了将令,萧倾珊和申穆心领神会,手一挥,两营战兵都绷紧了神经。
高远手中换成了红色令旗,同样是左右依次指过,鼓声停下的时候,数百兵士并未回到原处,且脸上都是吊儿郎当的讥笑。
时盼阳面不改色,示意高远继续,高远换了蓝色令旗,依旧如疾星卫一般,狂澜卫亦有数百人没有把军令当回事。
让人勉强满意的是听竹卫和吞山卫,还算整齐,也无人嬉笑打闹。等换成绿色令旗的时候,松涛卫大半兵士都在互相推搡,嬉皮笑脸地对鼓声充耳不闻。
“整军完毕!请将军示下!”
高远归队,一脸肃穆对时盼阳喊道。
“碎甲营听令!把疾星卫指挥使!狂澜卫指挥使!松涛卫指挥使!拿下!”
“是——!”
碎甲营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莽汉,几十人一拥而上,把三城总兵给强行从马上拉了下来,用三尖两刃刀押着推到了时盼阳面前。
“神臂营!弓兵营!行刑!”
时盼阳话音一落,萧倾珊与申穆的手同时落了下来,数千支箭矢冲着脱离阵中的那群不听将令的兵士就射了过去。
还未曾上战场,就有超过五千人命丧当场,其余的兵士纷纷胆寒不已,腰杆挺得笔直,生怕下一个吃利箭的就变成了自己。
时盼阳厉目扫视一圈五城的兵士,一夹马腹徐徐行至五卫队前。
“本将!虎贲卫总指挥使!虎贲将军时盼阳!此番出征!便是你们的主帅!凡兵之道!莫过乎一!一者!能独来独往!本将使虎贲卫可克数倍于己之敌!能把他们活着带出去!亦能活着带回来!靠的便是他们对本将的绝对服从!你们若是想活!唯有服从本将之令!本将宁要两万精锐!无需养尊处优的废物!”
时盼阳面色冷峻,抬戟一指地上的尸首,继续说道:
“这些废物!对本将将令不屑一顾、阳奉阴违之徒!即便是带上战场!也唯有一死!与其让他们去外面丢大严之威!不如死在大严的土地上!若日后还有敢不遵将令者!杀!无赦!都听清楚没有?!”
一晃眼死了这么多人,哪还有人敢怠慢,当即齐声应道:
“是——!将军威武——!”
一看已达成效果,时盼阳一扯缰绳奔了回去,冷眼望着罗信忠等三人。
“吞山卫与听竹卫虽然不整齐,但能看出他们是未经训练,能听令而行便算是将领无过,好好整训假以时日定能闻名于世。而你们三个的疾星、狂澜、松涛三卫,则完全是一盘散沙!将本将将令当成儿戏!视军法如无物!可见你们三人要么无能!要么便是纵兵为祸!似你们这种贤而不肖!温良为盗!貌恭心慢者!本将断断容不得!为免上行下效!今日!本将便拿你们的人头祭旗!碎甲营!把他们推到将士们面前!立斩!”
罗信忠脸都吓白了,死命挣扎着,被拖行的过程中喊得是声嘶力竭。
“贱人!你这是挟私报复!你公报私仇!装什么大义凛然!”
“等等!”
时盼阳赶了几步,在碎甲营下刀之前行至罗信忠面前,冷笑道:
“罗总兵,从你口中能说出‘挟私报复’这个词,你不觉得面上发烫吗?!本将在你手下做百户时!你是如何百般刁难本将!又是如何不惜通敌来害本将!你趁本将有伤之时!抢占军功!下本将领兵之权!这些,本将本不欲拿出来另说!因为本将丢不起这个人!你身为大严总兵!与应国窦风鸣暗中勾连!你身为大严重臣!却联合齐王结党营私!桩桩件件都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如今你居然敢把此事提出来,也罢!你倒是提醒了本将!”
罗信忠当即心觉不好,想爬几步去求饶,可碎甲营的大汉把他死死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时盼阳打马行至松涛卫兵士前,摘下兜鍪,迎着日光露出了全貌,振臂一呼。
“本将是昔日的松涛卫百户!有谁还记得本将!有谁跟本将夜袭琼枫山粮站!有谁跟本将夜袭应军大营夺粮!有谁!跟着本将数次守住了翰青城!又有谁!随本将驰援荷风!!!”
松涛卫将士们面面相觑,一些在她手下参战的兵士纷纷摘下了战盔,在原地连蹦带跳冲她挥舞着,大声喊道:
“将军!我等有幸!见过将军英姿!”
“将军!可还是未曾有过败绩?!”
“将军!属下曾随将军夜袭粮站!”
“将军——!若非将军带我等劫粮!属下们早就饿死了!”
“将军——!属下有幸随将军守城!将军率军营救荷风之时!属下有幸得见!”
“将军”“将军!!”
松涛卫中热闹非凡,时盼阳可谓是一呼千应,罗信忠紧咬牙关,心中大呼“吾命休矣”。
时盼阳的脸上总算出现了笑容,眼眶微热,大声问道:
“你们可否告诉大家!本将方才对罗信忠所言!是否属实!”
松涛卫兵士们毫不犹豫齐声吼道:
“属实!将军被罗信忠欺侮!抢功!夺权!我等皆为见证!”
呼声震山,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时盼阳把兜鍪戴回头上,感激道:
“诸位肯为本将作证!本将记在心里!定当回报!方才有人问本将是否依旧未曾有过败绩!现在本将回答你们!本将!从未有过败绩!此战依旧是——必胜!能回来的!本将为你们升官!不能回来的!本将自掏腰包!纹银百两送到诸位府上!有本将在!包你们家人衣食无忧!所有人!都是如此!有本将在!你们便没有后顾之忧!有本将在!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这下,七万兵士群情激奋,满腔热血都在沸腾,挥舞着手中兵刃齐声吼道:
“将军威武——!旗开得胜——!”
“将军威武——!旗开得胜——!”
“将军威武——!旗开得胜——!”
杨重云坐在虎贲卫中的战车上,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壮阔的场面,心中对时盼阳是无比的佩服。如此士气高涨的将士,到战场上,定能以一当十、所向披靡。
时盼阳打马回到罗信忠面前,再看向他时,眼光已犹如看着一具尸体。罗信忠满脸哀求,口中不停告饶,但此时时盼阳已经不会再听了。
“他们二人,斩。罗信忠,五马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