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什突然爆发了,瞪着眼睛浑身颤抖,大声吼道:
“你不是说我跟皇帝是兄弟吗?!说我跟他比哪儿也不差。皇帝也口口声声说我是他的兄弟,怎么?封个王又不行了?!皇帝的兄弟封个王有什么过的?!!!骗子!!骗子!!!”
保太后被吓了一跳,抬着袖子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过了一会儿她眼睛里又露出了心痛和担心来。
她见花什不说话了,这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够到了他的手,慈爱的攥在手心里,眼含热泪的安抚他道:
“花什,别怕,有阿姆在,阿姆替你周旋,阿姆会保护你的,啊,别怕。”
……
……
皇帝一行人骑马直奔马场所在地。
依旧是皇帝在中间,侍卫在前,谢元和沈留祯跟在后头的队形。
为了能够更直观的看清楚那马场有多大,他们找了一处高一点儿的山坡眺望,谁知刚上去,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背对着他们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乞丐的头发用草绳缠着,营养不良的发丝又干又黄,在风中抖动,浑身衣不蔽体,露着胳膊和腿,瘦的皮包骨,脏的看不出本来的肤色。
他的身旁还放了一个木拐,还有一块勉强算得上碗的破瓦片。
奇怪的是,即便是后头有马蹄声,他也不曾动一动。
前头开路的侍卫,以为他坐着死在了那里,于是翻身下马上前查看,等走到了正面,才看见那人有张异常张凄苦的脸,和迎风流泪的红眼眶。
侍卫探鼻息的手顿住了,连忙收了回来,才说道:
“哎!乞丐!到一边儿去!”
可是那乞丐依旧眼睛看着山坡下头一动不动。
侍卫要伸脚踢他,皇帝乌雷连忙制止了他,喝道:
“久英,退下!”
侍卫连忙收了脚,规规矩矩地退到了一旁。
皇帝驱着马上前了几部,就看见山坡下,圈地的栅栏拐过了山坡底下,不知道绵延到哪里去了。
养马的地因为经常踩踏,会长不出草来渐渐地沙化。
所以塞外游牧民族才会一直迁徙,保证草原一直长得出草来。
看目之所及这么大的地方都被踩踏啃食成这个样子,可想而知马的数量并不少。
皇帝乌雷顿时失望地白了脸色,看着远处的风景沉默了。
此时的他,虽然一身锦衣,骑在高头大马上,神情却跟旁边的乞丐有着相似的凄楚。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乌雷喃喃出声,问道:
“老人家,你在看什么?”
或许是因为乌雷的语气带着凄惘,又或许终于有人关心他心中所想,乞丐下意识地回道:
“看我的地……”
皇帝乌雷听闻,眸光转了一下,看向了那个乞丐,没有吭声。
但是那乞丐没有看他,依旧沉痛地说道:
“杀千刀的胡人,偏偏要挑最好的地养马,可惜了了,可惜了了。”
“你的地?”皇帝乌雷平静地重复了一句。
乞丐依旧不看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指着下头道:
“我们家种了几辈子的地,就在这下头,一朝全没了,被弄成这么个鬼样子……”他有气无力地说:
“杀千刀的狗皇帝,那么喜欢养马,呆在塞在就好,跑到我们这里做什么……”
皇帝乌雷瞳孔一缩,旁边的侍卫立即拔了刀,就要杀了他,怒斥道:
“放肆!”
谢元连忙出声道:
“慢着!老人家,养马不是皇帝的旨意,您怪错人了!”
这个时候,老乞丐才扭过了头,看了看他们。
他先是看了看乌雷和独孤监,又看了看谢元和沈留祯。
可是即便是刀架在脖子上,老乞丐的眼中都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皇帝乌雷抿了抿唇,深邃的眸光中瞳孔震动,突然想到了书上的一句话: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皇帝乌雷胸中的愤怒渐渐地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为帝王的危机感。
当民不畏死时,往往都是叛乱将起的前兆。
他沉声下令道:
“放开他!”
随即扯着缰绳调转了半个身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老人家,你好好活着,朕让要你亲眼看着这地,再回到你的手中!”
第960章
太平郡郡府设宴,保太后和一干当地的官员,都坐在了大厅之中,面对着桌上防放置的干碟瓜果,干巴巴地等候着皇帝的到来。
众人心事重重,寂静无声。
惊天动地的消息总是传播的特别快。
此时宴会上,虽然宾客云集,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张家堡被踏平灭门,对于他们来说,绝对算不上一个好消息。
可是谁知道呢,陛下一向对保太后亲厚,待之如母,或许会接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下去。
又或许,到时候保太后抹几滴眼泪,替他们说几句话,他们也会没事情。
但是怕就怕,陛下心中有怒火,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发泄,最后保太后一家没有事情,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反倒遭了殃。
想到此处,众人不由地在心中暗自叹气。
而此时保太后本人的心里,又何尝好过呢?
她心里头最是清楚,自己和花什都犯了什么错,做过哪些事情,她心里头也知道,当今陛下虽然在乎亲情,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容忍的昏君。
他这一趟出来,肯定会查到看到一些事情,到时候震怒质问,她要怎么回答,怎么辩解,怎么求情,都在心里头一边又一边的做着打算,希望当皇帝来到了之后,能够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