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见沈留祯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眼睫毛留下了一片阴影,白皙的面皮上撒了红晕,姿仪容色惊艳了人的眼睛。
谢元不动声色,眼睛眨了眨,心想:这个人,你说他不要脸罢,他知道脸红。你说他要脸吧,他真的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谢元清了一下喉咙,有些不自在的将抓着桌角的手臂收了回来,双手交握支在了唇边,垂着眼睛冷直地说:
“我不看你了,好好想,赶紧的。”
沈留祯便渐渐地收了笑容,仰了下巴望着天想了想,修长的颈子和好看的下颌线都露了出来,像是故意的一样。
谢元抬了眼睛看着他,又赶紧垂下了眼睛,就听沈留祯悠悠地说道:
“哦,对了。当然,大部分都是普通士兵,或者从民间过来的习武之人,可是胡汉矛盾,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
你这大营里头还有一小部分,是专门不怀好意的人安插进来的。
他们会裹在人群中,伺机而动,煽动舆情,挑拨离间。你要防着的只是那一小部分人而已。
目前来看,你一直处置的都很不错,对于胡汉一视同仁,没有偏袒,也没有纵容,他们找不到可以利用的机会。
如果那个死了的人,当真是有些蹊跷,恐怕是他们着急了,出的昏招。”
谢元笑着摇了摇头,她扫了一眼自信的沈留祯,垂着眼睛无奈地说道:
“也就是你,能这么笃定的说他们这是昏招,我看这一点也不昏。实话说,我每日提心吊胆的,比打仗都累。
人命好处置,可是人心可不好控制。或许我事后处置的还行,让他们渐渐地开始信任我,有什么矛盾,都会忍着,来让我裁断。
可是你能挡住那些一时间怒火攻心,头脑发热的?人和人有族群,有远近亲疏,只要有一两个伤了人命,就有可能从一个小火星子,烧成熊熊大火,到那时候,想要将这火扑灭了?难哪……”
沈留祯听闻,认真地思索了一瞬,说道:
“嗯,我知道……确实很难,所以说,这舆情,与其防着被有心人到处煽动,控制,不如你自己先下手为强,先将这把火烧起来,烧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谢元皱了皱眉头,望着他问: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沈留祯解释说:
“你看,有人想要这个大营办不下去,迟早乱了完了,他们才高兴。可是,这个大营乱了完了,只能对那些身居高位,不愁吃喝的人有利,他们高兴。
对这大营里头的普通人来说。这个大营好好的,留在这里建功立业,对他们来说才是最有好处的,不是么?
你将这个道理挑明了,日日的说,天天的提醒,将你这把火烧的全营都是。让他们一看见有人打架,有人吵架,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这是别有用心之人在挑拨。你看敌人的那把火还能轻易烧的起来吗?”
第839章 无言以对
谢元听闻,丹凤眼眸光一亮,说:
“这是以攻为守?这我怎么没有想到。”
说罢,她眼睛里头的光亮又暗了下来,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后颈子,有些头疼地说:
“哎……道理确实是对的,可是具体怎么做?天天说?会不会太刻意了?”
沈留祯勾起唇角笑了,脸颊上的小酒窝都露了出来,看着谢元眼睛里头满是喜欢,默默含情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仵作验了尸体回来了,对着沈留祯和谢元拱手行礼,说道:
“禀两位大人,尸体没有致死外伤,也没有明显的病变反应,小人在死者的指甲缝隙中,发现了一点儿金粉,我怀疑有可能是吞金而死,但是得剖开尸体才能确认。”
“吞金?”沈留祯疑惑地转过了头,诧异地说,“这死法有些富贵啊?”
他又转过了头对着谢元说道:
“如果说是为了挑拨矛盾,引起哗变,那他服毒也比吞金好啊。最好的法子,是自己扎自己一刀,伪装成他杀,第二天众人一看,都以为是同伙之人害了他,这样才能更好煽动啊,吞金是个什么死法?”
仵作此时说道:
“侍中大人,小人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不过吞金确实是个富贵的死法,多是那富贵人家的妇人,才会选择如此方法,结束自己的性命。
因为传闻吞金而死,面容安详最是体面,所以很多人都以为吞金,没有痛苦。其实不然,吞金只是使得尸体表面没有损伤,其实内里肚烂肠溃,渐渐流血而死,最是痛苦。”
谢元和沈留祯听闻,都沉默了一瞬。
谢元皱了皱眉头,说道:
“那么痛苦,睡在他身旁的人,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呢?”
她想着说不定就是那同伙的人说了谎了,随即对着赵念有道:
“去,将那几个同伙的人都叫来,我要问话。”
赵念有出去安排传令兵传令去了。
过了一会儿,几个佝偻着背,双腿都打颤的汉人便站到了谢元的面前。
沈留祯转眼一瞧,见这十来个精壮的男子,走路却像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似的,站都站不直,于是好奇地问:
“这都是怎么了?”
谢元冷着脸道:“刚挨了十五军棍……站直了!”
谢元猛地冷喝了一声,吓得那几个人瞬间都忍着疼痛挺直了腰板。
沈留祯就坐在案几的外头,瞧得清清楚楚。
他们一个个的冷汗顺头而下,咬着牙忍着,拼命地抑制住自己的疼痛,想表现的跟平常一样,就那……身上的衣服料子抖得,连蚊子落上去,都能被震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