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谢元见她来抬的时候,就已经自觉地起身放下了,并没有太过尴尬。
冯皇后好像也很喜欢谢元这利落的性子,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温柔地对她说道:
“进来坐。”
说罢就攥着自己的书本,又走回了屏风后头,谢元只好跟了进去。
谢元在冯皇后的示意之下,坐在了她的对面,坐的笔直端正,安安生生的摆正了自己的脸,让冯皇后看个够,心想等她看完了,自己就能走了。
冯皇后见谢元如此“一本正经”的,便又笑了出来,宫女端上了茶水点心的时候,她还伸手往谢元的跟前推了推,像是一个照顾小孩子的大姐姐。
谢元道了谢,就听冯皇后问:
“听闻你武艺很高,今日刚刚进城,就跟军镇来的将领打了一架,对方连个还手之力都没有。”
谢元眼皮子一抬,不免有些惊讶……这件事情这么快就传进宫里了?还是后宫之中?
冯皇后也不管她的疑惑和惊讶,继续温和地问:“你几岁开始练武的?”
“回皇后娘娘,六岁。”
“你父母是个有远见的,竟然会教习女儿练习武艺,如今一个女郎做了大将军,真是不容易。”
谢元听闻垂了眼睛,嘴唇动了动,说道:
“是,父母宠爱,愿意顺着我的性子,不过他们倒是没有想过让我当将军,只是希望我在乱世中能够自保罢了。”
冯伯羊听闻,移开目光沉默了一瞬,明显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一会儿她说:
“是啊……身处乱世,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哪能计划得了那么远呢。”
谢元见状,小心地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娘娘好像是……汉人?”
冯伯羊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用手帕轻轻地遮着嘴笑,说:
“怎么?不像了?”
“不不不……只是没有想到,魏国的皇后娘娘会是个汉人女子。”谢元说,“一进这宫殿,感觉挺亲切的,想必娘娘也是哪个门阀氏族家的女儿?”
冯伯羊摇了摇头,烟波似的眉目中透着些许的凄楚,说道:
“不是,我是燕国皇室之后,亡国奴罢了。我的事情,你可以问问沈侍中,他全知道。”
谢元觉得自己戳中了人的伤心事,顿时觉得有些愧疚,垂了眼皮子微微低了头,温柔地说道:
“对不住了,在下不该问这些的,冒犯了。”
“无妨,这有何冒犯的。只是时间有限,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所以我才会让你去问沈侍中……我在宫中寂寞,也没有几个能说话的人,听闻有你这么一个人物之后,就特别想跟你做朋友。以后你能多进宫来陪我说说话吗?”
谢元看着冯皇后期待的眼神,迟疑了一瞬说:
“在下倒是很乐意跟皇后娘娘做朋友,可是这深宫之中,恐怕出入不便。”
冯伯羊听闻又笑了,似乎很是高兴,一双细长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隙,说道:“这你放心好了,你跟沈侍中是一家,他是宫里的常客,经常陪着陛下说话下棋的,你跟着他,进宫恐怕比谁都要容易些。……以后他们两个下棋,你就来找我,好不好?”
第653章 所谓教化
谢元有些为难……她感觉……她跟一个喜好读书的皇后娘娘,好像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啊,每次来聊什么呢?
可是对方如此友善,又纡尊降贵的询问她愿不愿意,她要是直接拒绝,也太不礼貌,太不通人情了。
“好。”谢元只得说。
……
……
这边谢元离开了大殿以后,乌雷便拽过了沈留祯,让他依旧坐在了棋盘对面的位置,两个人盘着腿相对而坐,皇帝乌雷兴奋地说:
“你写信说你有法子推进改革了,但是又没有说什么法子,吊着我的胃口吊了许久都不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派人将你抓起来打一顿了!”
沈留祯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脸上的小酒窝泛着甜,说:
‘不是臣故意吊陛下的胃口,实在是突然有了个使劲的地方,太高兴了,忍不住就想先告知陛下。”
乌雷摆了摆手,说道:
“哎哎哎……不要说这些没用的,直接切入正题。”
沈留祯习惯性的将双手揣在了袍袖里头,抱在身前,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目光炯炯,他前倾了身子看着乌雷,问:
“陛下知道秦大一统之后,推行的书同文,车同轨的政策吧?”
乌雷一愣,脑子里头想了一遍秦朝此举的用途,大约明白了沈留祯意图,说:
“知道啊,怎么了?你是说效仿秦朝?可是现在公文虽有鲜卑文,但是大多用汉字,魏国也不用同轨同度量衡,因为用的本就是前朝统一的标准。”
“国情不同,倒也不必照搬,陛下明白秦朝此举对融合六国的好处吧?”
乌雷一只手抱着胳膊肘,一只手托着腮,想了想说:
“这个嘛……读书的时候看过了也就看过了,倒没有多大感触。我总觉得,这些皆为表象,对于现在的魏国来说,无关痛痒的,好像并没有多大作用吧。”
沈留祯笑着说:
“陛下,我也一样。起初根本就没有往这上头去想,是经臣的老师谢昀指点,我才试着往这条路子上想的。
一旦开始想了,正是应了那句老话——纸上得来终觉浅。伙着现下的情况,才能真正领悟其中蕴含的智慧来。
陛下你看,这有两点好处。
其一,正因为看起来无关痛痒,才好用作这番改革的前车、以作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