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接过来仔细地从头看到了尾部,丹凤眼一抬,因为沈留祯的病态,下意识地语气软了许多,客气地问:“既然答应了要放俘虏,为何非要拖到明年春天?”
沈留祯用帕子捂着嘴,一双眼睛亮如秋水,带着善良的光:“冬日天气寒冷,不适宜长途跋涉,解将军,你想一想,既然是兵奴,吃穿都跟不上。你是一片好心,但是如果他们冻死在回家的路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谢元听闻,有一瞬间的动摇,她抿了抿唇,眸光一闪而过,随即坚定地说:
“不行!快过年了,让他们家人团聚比什么都重要,人就在平治军镇交接,我们派人来接应,贵国只管将人好好地交给我们就成,路上的安全问题,由我们自己负责。”
沈留祯犹豫了一瞬,看着谢元又柔弱地咳嗽了两声,随即疲累似的喘了口气,说:
“行,就按你说得办。”
“多少人?”谢元警惕地问。
沈留祯看向了独孤坚,独孤坚满脸不耐地翻了个白眼,说道:“平治军镇这一仗就只俘虏了三百六十人。”
谢元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知道平治军镇的兵奴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这场仗不多,以前的还有很多,但是也无可奈何。
宋国毕竟没有足够的凭恃,停战和谈罢了,又不是招降。
就凭着魏国彪悍的民风,能让他们答应还俘虏,还在合约里头道歉,已经是难得的收获了。
“请将人数也补在合约里头。”谢元认真地说。
沈留祯温和地说:“行……那里头关于两国物品交换的清单,解将军可有意见?”
谢元看了看里头关于宋国用粮食和农具,交换魏国马具和皮革的内容,她对于这些东西的价值不太了解,不知道对等不对等,好在数量并不多,就是一个和平友好的象征。
于是转而问身边的胡太监:“胡公公,您看还有问题么?”
胡公公听闻,眨了眨眼睛,对着谢元小声地说道:“……陛下嘱咐了,只要面子上好看就行。”
谢元听闻,心里头隐隐觉得膈应,皱着的眉头就一直没松开,却直接对着沈留祯果断地说道:“没有了,就这么办吧。”
后来重新修好了合约,一式两份互相签了字盖了章,这件差事总算是了结了。
剩余的事情自有下头的人做,他们两方负责谈判的人,自然是分道扬镳。
沈留祯带着队伍来送谢元他们离开,难得他骑了马跟谢元肩并肩地走在一块儿。
谢元扭头看向了沈留祯,担心地问:“你的病好些了吗?要不还是坐马车吧,还能少吹些风。”
沈留祯没说话,对着她笑了一下,眼神中的光亮透露出些许的狡黠。
只是这一眼,谢元就明白了,昨日他那副病恹恹,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是装的。
谢元的表情一下子从担心变成了恍然,又从恍然变成了恼怒,无语地点了点头,喃喃道:
“你可真行。”
第319章 十年之约就是个屁
谢元的身子随着马匹的前行轻轻摇晃着,望着前路,脸上是掩饰不住地嫌弃,说道:
“有意思吗?好像只要喘着气儿,你就不停地在算计,也不嫌累得慌。”
沈留祯笑了,打趣她说道:
“你还不是一样,我听说,解将军连下大雪都不耽误晨练,早上客栈的小二起来准备扫雪,就看见你浑身冒着热气儿,在院子里头练功。脚下的雪都被你武出来的罡风给扫干净了。你不累吗?”
谢元眼睛望着前头,轻轻皱着眉头,没有理他。
沈留祯见谢元不搭理他了,顿时就心虚了起来,脸上那轻松的笑容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的讨好。
他转了身子,尽量往谢元的身边凑了凑,说道:“阿元,得公私分明啊,公是公,私是私,你可不能因为公事而记恨到我个人身上。”
沈留祯正说着,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看他,于是转了一下头,结果就对上了孤独坚那扭曲的表情,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他。
沈留祯一下子就明白了:在独孤坚的眼睛里头,他恐怕就是一个断袖分桃的男人,正在恬不知耻的勾引另外一个男人。
沈留祯往后撤了撤身子坐正。此时正好已经到了边境线上,到了分开的时候。
“阿元,借一步,我有些私事要跟你说。”沈留祯的声音很是温柔。
谢元眸光晃了一下,勒住了马匹,对着身后肖二蛋他们说道:“你们等在这里别动。”
说着就踢了下马肚子,骑着马蹿了出去。沈留祯也拽了缰绳,连忙跟了上去。
独孤坚自然听见了沈留祯的话了,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抬手将身后的钦差卫队都拦了下来,跟谢元的亲兵队伍一起,等在了当地。
两队人马互相仇恨的一个对视,然后就一起看向了停在远处说话的两个人。
沈留祯身上披着厚实的皮毛大氅,文质彬彬,有着和光同尘的气质。
而谢元一身利落的黑衣,穿着皮甲,腰背笔挺,浑身透着凌厉,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
这样一白一黑两个人骑在马背上,站在白雪皑皑的背景中,其他的巨大差距暂且不提,光是看衣着都不像是过同一个季节的人。
但是另一方面,这画面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和谐和赏心悦目。
两个人都是长相出众的少年人,又是年纪轻轻有了功绩的才俊。他们立在一起真的很难不让人生出感慨与赞叹来。
沈留祯眼睛追着谢元看,谢元却有些不想理他,眼睛一直看着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