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捂上耳朵也没用,这些声音会直接钻到她的脑海里。
就如同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他们的血液也无法消除。
眼泪夺眶而出,她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却连踏入这片黑暗的勇气也没有。
真可怕啊。
这个地方,他所谓的家里人,还有不知道是人还是什么的她自己,她都不喜欢,她都害怕着。
床头台灯的光越来越暗了,能照亮的地方也越来越小了。
与此同时,那扇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好像变成了电锯锯木头的声响,嗡嗡嗡连成一片。
小姑娘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黑暗将自己吞噬。
就在黑暗的另一头,就在这间小小卧室的不远处,另一个邵瞳也在静静注视着前方窗外的漆黑一片。
不再像是小孩子那般的无助,这时候的邵瞳身形抽条,穿上了蓝白配色的高中校服,脸上总是没有表情,看上去不好接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样子了。
这里的光亮源自教学楼的灯光,在教学楼的外头,也是一片望不到边的黑,见不到太阳,倒是看上去又老又旧充满年代感的灯管,照亮了这栋教学楼。
躲在洗手间的隔间里,邵瞳等待着进入洗手间的同学们离开。
她并不想跟同学打招呼,而且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班同学,总感觉不说点儿什么的话不太好。
但是,她不喜欢跟人交流。
没有人教过她该怎么跟人沟通,甚至没有人教过她见面的时候该跟人打招呼。
不过,这些东西,她通过看电视、看小说学会了,但是为了减少麻烦,她从来不会主动跟人说话。
遇到类似不得不打招呼的时候,她总是装作没看到对方,或者干脆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熟人走远。
然而,这一次她还需要等待更久的时间。因为来洗手间的同学们并不是来上厕所的,她们是来逃避体育课的,可能会一直在洗手台那边呆到下课。
“隔壁班那个谁不是说就喜欢大姨这样的女生吗,怎么还不见他有什么行动啊?”
“有行动啊,他每天早上都往大姨的书桌堂里放一盒酸奶和一块巧克力。”
“那大姨怎么表示?”
“哦,酸奶和巧克力我都拿走了,大姨还不知道这件事儿。”
躲在洗手间逃避体育课的同学们在聊着八卦,越聊越上头,越聊越大声,开开心心地笑闹着。
于是,邵瞳更加不敢出去了——
大姨是她的外号。
她例假来得晚,高一的时候才有。第一次来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个人在厕所里蹲了一下午,直到遇上了另一位同学才算得救。
后来这事儿不知怎么就传出去了,她就有了这么一个外号。
这些同学不知道她也在洗手间,所以正肆无忌惮地讲着关于她的事儿,这时候她要是出去了,那就不只是尴尬两个字可以概括的了。
“她这样的女生根本就不会处对象儿吧,我看隔壁班那个就算跟她在一起也撑不过一个星期。”
“就是,我还没见过哪个女生像她这样的,又不合群,平常连一句话都不跟别人说。”
“对,我前几天在街上遇到她了,她见了我掉头就跑,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哈哈哈哈她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要是未来婚礼上见到了台下全都是宾客,还不得掉头就跑逃婚去了啊?”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她这样的难道还会有可以去参加她婚礼的朋友吗?”
“不对,应该说,就她这样的还能找到对象儿吗?”
“你说得对哈哈哈哈!”
没有任何表情的,邵瞳听着女生们拿自己开着玩笑,心中也没有任何波澜,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了。
但是孤独的感觉还是从脚底升起,一直蔓延到了头顶。
即使已经尽力不去听这些话了,可还是会感觉有一股凉意传遍了全身,好像外头的声音越大,她就会感觉越冷。
手指已经冻到连铁质的门栓都感觉有些热了,邵瞳终于回过了神儿,她这才发现,洗手间中的灯正在一盏盏地熄灭。
先是洗手台边的灯熄灭了,然后临近的隔间上方的灯也跟着熄灭,不知不觉间,就只剩下她自己所在的这个最里侧的隔间上方的灯还亮着。
没有灯光照亮的地方,已经被黑暗所吞噬。
邵瞳看了看窗外的漆黑,又看了看即将蔓延至脚下的黑暗,她忽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跟人相处真的好累啊。
也许,等自己也融入这片黑暗之后,就再也不用思考该怎么跟人打招呼这种问题了吧。
“同学,来来来,你们是哪个班的?咱们来交流一下感情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邵瞳的思绪,这声音熟悉又陌生,好像本来是天天都可以听到的,偏偏邵瞳自从来到了这里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是……谁来着?
这声音的主人还在讲个不停:“首先呢,叫人家外号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如果不是特别要好的人,也不是什么亲昵的称呼,请不要这么叫别人。”
“她姓绍,全名叫邵瞳,我们都管她叫邵瞳姐,你们应该也比我大一两岁,按理来说我应该也管你们叫一声学姐的。”
“那好,学姐们,请直接叫她的名字,或者叫同学也行,这样也比较礼貌。”
“其次呢,在背地里议论人也是非常不礼貌的事情,但是这件事儿其实不算什么恶劣行为,我就不加以批评了,只是希望你们有什么不满可以当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