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好一会儿,江亦灵才发泄完心中的情绪,起身站到了水盆旁边,用水盆里的水照了照自己现在的面容。
这个营帐里连面镜子都没有。
照了一会儿,确定了自己现在的面容楚楚可怜,江亦晴才再次掀开帘子。
“士兵大哥,您能带我去军营的厨房那里看看吗,我是从京城里来的,吃不惯这里的饭菜,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我吃的。”
士兵皱起了眉,别说现在南部粮食紧缺,就是往日里粮食充足的时候,他们这些士兵,甚至是统领,也都是厨房做什么就吃什么的,哪有这么多的讲究,这位江小姐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不得人物了吗?
江亦灵并不知道自己随口说的一个借口,已经引起了这个士兵的不满,还在努力的维持着脸上楚楚可怜,惹人怜惜的表情。
“江小姐,统领说过了,军营之中不得随意行动,请您回到营帐里去。”
江亦灵脸上的表情快要维持不住了。
“你可知我姐姐是谁?”
江亦灵双手紧攥成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是那么愤怒。
“在下是槐序大军的士兵,只需要知道槐序大军的统领是谁就够了!”
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江亦灵甩下了帘子,回到了营帐中。
~~
江府。
江亦晴在母亲的屋里坐着,听着旁边红桃讲述整件事情的经过:“三夫人今天上午突然让人去库房里找尊送子观音,说要给康姨娘送过去,去了康姨娘的院子里,本来好好的,结果夫人拿过那尊送子观音要送给康姨娘,康姨娘去接的时候,夫人……夫人突然把观音狠狠砸在了康姨娘的肚子上,康姨娘就……”
江亦晴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康姨娘现在怎么样了?”
“大夫看过了,说是估计保不住了,现在还没出来。”
红桃话音刚落,一个丫鬟便小跑了进来:“娘娘,康姨娘小产了,三老爷正往这边赶来呢!”
江亦晴攥紧了拳,面色凝重,伸手让红桃把自己扶了起来。
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了江曲成怒气冲冲赶来的样子,手中还拿着一把剑。
“你让开!”
即便是再愤怒,江曲成也始终记得,这个大女儿怀着皇嗣,动不得。
“父亲,女儿知道您现在伤心,愤怒,可是您有多伤心,有多愤怒,妹妹被送走的时候,母亲和我就有多伤心,多愤怒,我知道父亲或许听不进去的我的话,因此我只能在这里,以晋王侧妃的身份,保护母亲。”
“你,你当真要护着那个毒妇?!”
江亦晴面容平静:“皇长孙受不得惊吓,还请父亲离开。”
江曲成浑身发抖:“好,好啊,你可真是本官的好女儿啊,你们一个个的,都,都……”
江曲成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一手颤抖地指着江亦晴,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看着父亲晕倒在自己面前,江亦晴内心却是毫无触动,平静地开口:“红桃,找人把三老爷抬出去。”
“是。”
等来人把江曲成抬出去之后,江亦晴回到了屋子里,看到了正好醒来的母亲。
江亦晴不敢上前,害怕这个母亲还没恢复正常,等会会突然上前扑倒她。
“你来了?”刘氏没有看向自己的大女儿,双眼没有焦距地看向床上的某处。
听见母亲的话,江亦晴松了口气,上前了一步:“母亲放心,等会我会让红桃留在这里的,若是有什么情况,您便让红桃送信到王府,有女儿在,一定不会让您出事的。”
刘氏听完这话却是冷冷地笑出声来,让江亦晴心中不悦,皱起了眉。
“有你在?”刘氏缓缓转头,看向江亦晴,“有你在能做什么?你知道吗,你妹妹是被晋王亲自带走的,是被晋王亲自带走的!”
刘氏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让江亦晴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你难道不知道吗?啊?你告诉我,你这个姐姐做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除了看着你妹妹去送死,你什么都做不了!”
江亦晴没有想到,原来在母亲心中,妹妹的事情自己居然也有责任,委屈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将她淹没,眼眶瞬间溢出了泪水:“我做不了什么?你知道刚才若不是我在门口拦着,父亲早就提着剑冲进来杀了你了吗?你知道得知妹妹被带走的时候我甚至动了胎气差点保不住孩子吗?你知道我今天过来这一趟是要冒多大的风险吗?你知道我在晋王府里每天过得有多消息一样吗?!”
母亲偏宠于妹妹,江亦晴一直都知道,但是从未往心里去过,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妹妹,自己也是疼爱她的,可是她没想到,母亲今日居然说出来了这样的话。
“你根本看不到我的难处,你只看到了妹妹被带走,却没有想过我在晋王府里过得如何,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女儿?”
江亦晴泪流满面,情绪失控,甚至差点摔倒,江亦晴赶忙扶住了旁边的桌子,一手护着自己的肚子,看向床上的母亲,满眼失望:“随便你怎么想吧。”
反正,自己现在需要的,是祖父的助力。
江亦晴最终也没有把红桃留下,而是去找了自己的祖父。
江望坐在屋子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亦晴没有留住,康姨娘的孩子也没有留下,上天这是要亡了他江家吗?
“祖父。”
江亦晴走了进来。
“亦晴,”江望站了起来,“刚才你父亲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康姨娘的事情……就这样吧,你母亲毕竟也是你父亲的发妻,你不用担心你母亲,她在这府中不会出事的。”
江家现在只有江亦晴了,绝对不能让她再和江家离心。
江亦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多谢祖父了,因为妹妹的原因,母亲现在对我也……近些日子,没什么别的情况,我就不回来了,还请祖父多多费心了。”
江望心下一惊,赶紧说道:“你母亲受了刺激,说了什么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知道,祖父不用担心,不论如何,她都是生养我的母亲。”
江望这才松了口气,“你知道就好,不光是你母亲,江府也始终都是你的家,知道吗?”
江望的这句话也让江亦晴松了口气。
“嗯,亦晴知道。”
~~
“京城的中元节是什么样的?”
江亦瑶走在街道上,问向旁边的景恒。
“和这里的也差不多,就是更加繁华罢了;京城里最热闹的还是花朝节,中秋节和元旦这几个节日,当然,清明节,七夕节这些也挺热闹的,等我们回到京城,应该还能赶上秋猎。”景恒回道。
因为大批土豆的运送,东部的粮食问题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缓解,不少难民聚在淮宁,都得到了粮食,淮宁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逃难的百姓有的回家去重建家乡,有的就留在了淮宁,打算在淮宁定居。
这次的中元节也有不少百姓开始忙碌起来,虽然不及往年的繁华,但也在慢慢往好的方向发展。
江亦瑶和景恒走在街道上,时不时就有百姓过来问好,满脸感激的样子,让景恒有种回到了当初他率兵守卫淮宁那一战之后的场景,百姓们也是这样,就好像在他们心中,他是至高无上的神。
这么看来,江亦瑶这次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着实是达到了预期的目标,这次的计划很成功。
第二天就是中元节了,江亦瑶带着云竹刚要出门,就碰到了正要过来找她的景恒,看见江亦瑶身边的云竹,景恒微微皱了眉,随即开口说道:“今天中元节。”
“嗯,我知道啊,所以想带着云竹去外面看看。”
“中元节是鬼节。”
江亦瑶皱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景恒幽幽地开口:“你们两个女孩子阴气太重,不怕被鬼找上来吗?”
???
江亦瑶不能理解:“现在是白天。”
“那也一样,我觉得你们两个还是不要一起出门的好。”
旁边的云竹瞬间懂了前主子的意思,立刻结果话茬:“小姐,世子爷说的有一定道理,这毕竟是鬼节,还是小心点好,要不,您和世子爷一起出去?世子爷身上的阳气必定能震慑那些幽魂鬼怪的。”
江亦瑶看向云竹:“怎么你也相信这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能有什么事?”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样的话,江亦瑶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毕竟她做的事情免不得手上要沾点鲜血,无非就是沾多少,沾了多长时间,什么时候沾的区别而已,而她自己又是莫名其妙地重生穿越到了这里,对于怪力乱神这些东西,由不得她不信,只不过现在到底是白天,又是七月中旬,太阳正是火热的时候,这便让江亦瑶不怎么相信撞鬼的事情。
“小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更何况您不是还说要去放河灯吗,万一这河里有什么水鬼的……”
江亦瑶被打动了,说得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一条命,可不能就这么丢到鬼手里。
“那……你陪我去?”江亦瑶看向景恒。
景恒努力压制心中的狂喜,嘴唇用力抿成一条直线,点了点头。
走在街上,江亦瑶看着周围叫卖的小商贩,很是新奇,“要是没有这场灾难的话,想必这里应该更繁华的吧。”
景恒听见江亦瑶的话,开口道:“确实是,不过成功总要付出的某些代价的,他们现在付出的代价,和以前的那些比起来,算不上多大,起码,不少人都活着。”
江亦瑶轻轻勾了勾唇,对于景恒的话显然很是受用。
说起来这次的计划毕竟是她策划的,东部的这场灾难,她有着很大的责任,要说她心里面一点愧疚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次的事情还是让不少人没了房屋,甚至有部分人失去了性命,但是在江亦瑶看来,这是她一步步往上走必不可少的过程,她迫切的需要足够的功劳来提高自己的地位,这就必不可少的要做出一些违背良心的事情来。
要不然她也不会说不出“不怕鬼敲门”这样的话来了。
她做的亏心事不少,以后还会更多。
她自己心里清楚,但是她需要一个人来短暂地欺骗她一下,告诉她,这没什么,这是必须的。
景恒做到了。
无论真假,起码她现在心情很好。
一路走来,不少人家都关着门院子里祭祖,偶尔有一两个小孩子在外面拿着蜡烛,一根一根地摆在路上,等到夜晚的时候,蜡烛点亮,为先祖的灵魂指路,现在在外面卖东西的小商贩也是卖的纸元宝,河灯一类的东西。
景恒买了两个河灯,小商贩说不要钱,景恒直接把银子扔到了人怀里,转身走到了江亦瑶旁边,递给她一盏。
“中元节放河灯,一是寄托人们对于先祖的思念,二是意味着厄运随水逝去,一去不返,三是为溺水而死的人化成的水鬼祈福,四是借由河灯诉说对于已逝之人的思念。”
“那看来今年放河灯的应该不会少,毕竟这次的厄运实在是不小。”江亦瑶笑着接过河灯。
“是啊,说不定能比元宵节放的花灯数量还要多呢。”
只不过元宵节的花灯五颜六色,绚烂多彩,中元节的河灯却都是白,黄两色,一看就冷清寂寥了不少。
“走吧,中元节的河灯可是要白天放的,晚上可不能出门。”
江亦瑶和景恒走到了河边。
河面上,已经有不少河灯漂浮着了,百姓们放完河灯就都匆匆离开,毕竟中元节还有一个习俗就是远离河水,湖泊,免得被水鬼拉下去。
景恒伸出了手,假装咳嗽一声,“你害怕的话,可以拉住我的手。”说完自己的耳朵就先红了起来。
“……”江亦瑶没有客气,只不过把景恒的手翻了个面,让手背在上,然后才把手搭在了这只比自己的手大了一号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