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燕地之前, 青霓还去刘彻了——不以精卫的身份。
戴了顶假发，擦掉眼下彩妆，换上从汉成衣店买来的服饰与鞋, 青霓来到刘彻暂时停留的城池。
燕地苦寒, 风亦十分凛冽，神明裹着裘，与凡人一般, 同商队人马行在城。
车轮滚滚，送来了荆地的皮革, 江南的竹箭, 齐地的盐鱼, 蜀郡的镶金酒杯……五花八门, 商贾云集, 口音交杂。
青霓站在汉, 精卫来到凡间。
刘彻才刚燕地，由于精卫整个燕地『乱』逛，导致他如今还得继续探查才能锁精卫最后出现于哪个城池。刘彻等着朝廷情报系统给他传消息，太官令则开摊卖包子去了。
当听到人流里传来：“听说了吗？朝廷大官亲自在市集里叫卖，卖一吃食, 名包子，里面夹了肉。”
周边人震惊, 青霓也震惊, 跟着人流过去, 果然看到太官令在叫卖，态度特别坦然，身前一高几，几上一蒸笼, 笼里包子还捏成动物形状。
他叫卖：“肉包子！豚肉！一文钱五个！”
汉武时期，贾人及亲属亦能做大官，官至大农丞、侍，太官令去叫卖食物，倒也不算骇人听闻，不过于平民百姓而言，件稀奇事。
某现代女子也觉得稀奇事，走近前去，对着包子瞅。
太官令叫卖了不少时日，从这一趟出行起，每落脚一处，他就去卖包子，人吃过包子后，其一部分对于附带推广的宿麦和新型石磨都起了兴趣，家不差田之人，更着『迷』包子软绵口感，想要种麦来试试。
任何东，要上层先流行起来，下层窥到利息，自然会蜂拥而至。
太官令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肉包子！豚肉！一文钱五个！”
他到了一女娥站在他摊子前，眸子黑分明，好奇地瞧着包子看，便热心招呼：“要来一份包子吗？豚肉馅，一文钱五个，不贵！”
不算贵，就豚肉才一斤四文钱，一斤豚肉能做十个包子，算上面粉钱和人工费，应当也能有四倍利润了，又新鲜吃食，外人没过，太官令借此赚得腰包鼓鼓。
青霓掏出一文钱：“来五个。要这几个鸡仔模样的。”
太官令用干净大叶给她包起来，青霓站在一旁，直接口吃起来。
味道不赖，没比现代包子差。
有时候没人买包子，太官令就和她闲聊。
“包子好食？”
精卫点点头，“比我想象要好。”
太官令一咧嘴角。
精卫吃了两个包子后，忽然问：“你官员，你认识平阳侯吗？”
太官令没听懂，同朝官，低头不抬头，那当然认识啊。
精卫又问：“他个什么样的人？”
太官令斟酌了一下，“被岁月打磨过的青石板路。”
足够厚重，足够温润。
而后疑『惑』：“怎么问起这个了？”
精卫有些不大好意思，“听说他以日不食，但不能一时无『妇』人……”
太官令：“……”
少女语气惊叹又好奇，“真的吗？”
“啊这……”太官令脸『色』古怪，“你说的这位‘平阳侯’啊……”
“嗯！”
“咳。”太官令飞快瞟了四周一眼，声调低了下去，“那位……不说。不过他确实爱美『色』，贪新鲜，但更爱这江山，不能一时无『妇』人这话，也就市井传言，当不得真。”
“原来这样……”少女若有所思，“谢啦。”
“不用客气。”太官令微点头。
他之所以说那话，少女有一副好容仪，又打听子人，猜测此人应当哪家士女，说不得家里看她容貌惊人，还准备送宫求富贵，方才有此一问。他说两句，这位女娥便能考虑考虑，究竟要富贵，还要真情——对一部分女子而言，宫里不什么好去处。
今又做了一件好事呢！
太官令捋捋自己胡子，非常自得。少女拎着余下几个包子走了，他顺带看了一眼，发现去处街头那座酒楼，因着子驾临此城，酒楼里士人云集，在着劲表现自己才华，期待喜好养成人才的皇帝陛下能够他捡走。
青霓走酒楼，里面士子正在谈“何下”。这题目引起青霓兴趣，发现没有座位后，就在后排找了个角落站好。
有士子从治国方面谈：“下者，敬法祖也。行之道，谓之敬，习祖于慧，谓之法祖。子代而治，行尧舜之事……”
有士子从理念方面谈：“溥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还有士子，或谈“宇宙”，或谈“圆地方”，亦或“九州外还有九州，九州外还有大九州”，甚至连出现没有少年，提出“地俱圆”的浑说，也有人提及了。
青霓听得津津有味。
还有士子，上来就一句：“下将亡，乃子『乱』也！”
青霓更加激动起来，这文人基本话术，先说一句耸人听闻的话，引起高度重视后，后面再跟缘由与解决方法，相当于“你听我的会怎么怎么样，你不听我的会怎么怎么样”。
说！说得再犀利一些！放嘴炮比之前那些话有趣了！
不远处，一个男人托着下颔，听得百无聊赖，直到“乃子『乱』也”这话震出，方才眉头舒展，脸上『露』出稀奇之『色』。他衣饰华贵，还有手下围成一圈，他隔开他人，一看就非富即贵。青霓丢了个技能上去，检测他的信用，没看分数，直接看人名……哦，刘彻啊。
“……”
刘彻！！！
汉武帝！！！
青霓抓着系统就咔嚓咔嚓给刘彻拍了好几张照，这才满足了集邮心理，开始思考要怎么不着痕迹吸引刘彻注意力，让对方主动和自己攀谈。
以及，如果刘彻，怪不得会对上头士子口出狂言感兴趣，他就一个喜欢听人对他嘴炮的人啊！越嘴炮越狂，他越愿意掉坑！比如东方朔自荐时，上来就一句“像我这样勇猛像孟贲，敏捷如庆忌，廉洁似鲍叔，守信同尾生的人，才够资格做您的大臣啊”，刘彻听完后，稀罕了，认他气概不凡，人捞公车署里……诸如此类还有很次，有时候让他碰到真人才，有时候就对方纯粹在吹牛，刘彻从来记吃不记打，每次有新嘴炮，他总忍不住去听，去信。
有了！
她知道要给刘彻画什么大饼，能引起他兴致了！
在又一个士子下台后，青霓推着滑轮架子，以及其上幕布上台，这次没有法力也不怕『露』馅，精卫要隐藏身份，当然该特意收敛法术，做凡人姿态。
到一位女士上台，底下人“啊”了一声，有些讶异，但窦太皇太后执政尚在二十年前，兼汉武年间风气开放，也无人会怒骂轰她下台。
刘彻眼睛一亮，“这谁家好女？”
初来燕地，他谁也不认得，不过，刘彻清楚，最迟明日，这位女娥的身份与婚配情况，便会呈到他案上了。在此之前，他且听听，这女子何物作胆，能使她走上台去。
青霓也不怯场，直接开口：“何下？宇宙非下，九州非下，唯有下者，下。”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诸士困『惑』，但什么也没说。静静等待。
“我一名术士，今日便以戏术诸君讲一讲——”
青霓租了一个普通投影仪，回身，随意挥挥手假装戏法，投影仪从仓库门『露』出镜头，投放世界地图画面。
“何下！”
——她也不怕说戏法后，以后别人精卫当成术士。
神仙假装凡人时，说的伪装之言，你也信？
&nbs，青霓手隔空一划，世界地图就变成了汉国境地形图，山川河流与城池皆标于其上。
刘彻腾地站了起来，心掀起一场风暴。
这舆图，比朝廷官员所描绘，收藏在他书房，由他日日赏看的那一份，要更详尽。
大汉路形图军事机密，一名女娥怎会得知？
刘彻眼底掠起丝丝杀机。
好在，青霓没久就换了张图，而在场人不太能在二十秒内记下来，而刘彻能迅速分辨，皆因他几乎将宫那份舆图『摸』碎了『揉』烂了，熟在心。
而在换地图之前，青霓拿出一根教鞭，戳着幕布，问下面：“此汉图，算下？”
有士子摇头，也有士子扬声道：“自然不算，汉外有域，有南越，有夜郎之国，有匈奴之地。”
青霓着摇摇头，“此非下。”
陆陆续续也有别的精通地理的士子报外国国名，台上女士依然摇头。
而后，刘彻也参与了其。
青霓了，又手一挥，地图兀然变作大地图模样，花花绿绿，除了大汉，还用其他颜『色』标上了区域与名称，然而延伸最远，也不过身毒、肃慎之地。连亚州都没有出去。
“此尔等之下。”
“难道再往外还有？！”诸人惊悚。
域最远安息，离安万一千六百里，已极远。这，不少女口下。
肃慎远在海外，历代帝王皆肃慎来服当成旷世之功。这，仍然不少女口下。
下……究竟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