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云居依水而建,如莲花渐次开放的水榭,倚窗而望,层峦叠嶂、山清水秀,更重要的是这水榭与父亲所居的凌霄阁遥相呼应。这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也是多年以前父亲对于母亲宠爱的见证,只可惜母亲在生下云舒之后,不久就抱病而亡。
幼时,云舒喜欢斜倚在窗边望着父亲的凌霄阁,希冀着父亲的身影出现在凌霄阁的回廊之上,那时候的自己单纯善良,总以为父亲是深爱着母亲,而今,历经半世的浮沉,才懂得爱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于自己于母亲皆是如此,相信爱情他们的下场如何?母亲不明不白的死去,自己烈火焚身而亡。
云舒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似在感叹又似自嘲。此时,云舒斜依在轩窗边,极目处是凌霄阁。
“小姐?”月儿怯声的轻唤,唤回了云舒的思绪。
她脸上恢复了面无表情,旋即转身款步走到云母屏风后。屏风后方了一个木桶,木桶里盛满了温热的水,水中撒着玫瑰花瓣,淡淡的幽香氤氲在上空。
云舒缓缓闭上眼睛,把自己完全放松在浴桶中,任由身体全部的毛孔,都浸润了温暖的水流。而月儿则拿着布巾,小心的擦拭着云舒娇**皙的肌肤。
“月儿,将那件素色玉兰锦衣取来。”云舒素手微扬,将一片鲜红的花瓣放在唇边,雾气袅袅中幽幽说道。
“小姐,莫不是想到办法救蕊儿姐姐了,奴婢也不相信她会污蔑小姐。”月儿眨巴着大眼睛,嘴边绽开了天真无邪的笑颜。
“去取来吧!”云舒侧首望着这双晶莹剔透的眸子,用手轻理了月儿的发丝,碧波里荡漾的是无限温柔。
“是,奴婢这就去。”月儿放下手中的布巾,欢快地走了出去。
不多时,月儿取回那件锦衣伺候云舒梳妆。
云舒面前摆放着一尊铜镜,她用手轻抚着面颊,“月儿,我们去辛奴园。”
月儿面露喜色恭谨道:“是!”
辛奴园,建在司徒府极西,是司徒府中下等奴仆的寓所,这些奴仆中的一大部分都是犯了大过,在此受罚。
想来蕊儿此时应该就在辛奴园等着被再次发卖吧,只是蕊儿本就与夏湘影母女****,她知道他们如此多的秘密真的可能让她活着吗?要知道最能保守
秘密的就是死人呀!
云舒心中一沉,五味杂陈在在心间荡漾开来,脚布也不禁加快了许多,一路小跑开来。
辛奴园杂草丛生,荒凉偏僻,人迹罕至,除了辛奴园的下等奴仆无人问津。
而此时,一个身着锦衣的嬷嬷正端站在辛奴园的木漆斑驳的门边,云舒缓步走了过去,她没猜错,那人正是与夏湘影形影不离的周嬷嬷。
“二小姐!”周嬷嬷见到正向她走来的云舒,躬身施了一礼。紧接着说:“二小姐,千金之尊怎么到了辛奴园这等低贱之地。”
“周嬷嬷,您不也是一样么?”云舒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眸子睇了一眼周嬷嬷。
“二小姐言重了,奴婢这等卑贱之身怎能与小姐的千金之躯相比。二小姐还是另去别处吧!仔细在这里感染了浊气。”周嬷嬷眉梢眼角都挂着笑意,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不知周嬷嬷在此,有何事?”云舒斜眼睨了一眼周嬷嬷。
“奴婢到辛奴园来取夫人前几日的锦衣,不知二小姐来这是为何?”周嬷嬷抬眸望向云舒,语气从容淡定。
“大胆,一个小小的贱婢也敢直视主子。”云舒素手一扬便给了周嬷嬷一个巴掌,周嬷嬷吃痛踉跄了几下,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云舒。
“啊……”周嬷嬷还欲说什么之时,就被园中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打断,她的脸色倏然白了许多,眼色也冷了不少。
“二小姐,请留步。”周嬷嬷拦住了欲望园中去的云舒。
“周嬷嬷你好大的胆子,敢拦主子的路。”月儿着实气不过周嬷嬷奴大欺主的样子,便喝了一声周嬷嬷。
“奴婢也是担心小姐的安危,夫人一再教导奴婢要照顾好府中公子小姐。”周嬷嬷的话语在夫人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眸子中带着一丝鄙夷和蔑视。
周嬷嬷前世便仗着自己是夏湘影眼前的红人,何曾把她当做小姐看待。云舒的嘴角微微上扬,手一抬。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脆生生地落在了周嬷嬷的脸上,周嬷嬷眸子的轻蔑很快就被惊诧代替。似乎还出于眩晕状态,而云舒也没打算让她多想,便俯身在她耳边道:“我是相府的二小姐,你就是贱婢,别想拿夫人压我。”
云舒的嘴角浮起了冷到极致的笑,让人不寒而栗。
她抬脚便走到了辛奴园中,循着越来越微弱的惨叫声走去。
声音出自一间低矮的房屋,墙体剥落、木漆斑驳。云舒停下脚步,思虑了片刻便将大门一把推开,铺面而来的灰尘、霉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让云舒忙不迭的以手掩鼻,月儿手疾眼快的递来了素绢。
“蕊儿姐姐、蕊儿姐姐……”一阵烟尘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被锁链绞住手脚,血迹斑斑的蕊儿,而月儿早已满脸泪痕,就欲朝着蕊儿扑过去。
云舒伸手拉住了月儿的胳膊,眸子微斜看了一眼月儿,月儿便安静地跟在了云舒的身后。那几人见了云舒,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跪俯在地。
“好大的胆子,蕊儿只罚廷杖,静候发卖,你们竟欲将其致死。”云舒怒气冲冲,微喝一声,声音虽然稚嫩但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奴婢、奴婢,从前蕊儿自恃是小姐的贴身侍女,便眼高于顶,多次奚落凌辱我们这些下等奴婢,今日落难于此,奴婢才……,望小姐赎罪呀。”其中一个嬷嬷将身体全俯在了地上,说话间,就开始磕起了头。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磕头求饶。
“罢了,都下去吧!”云舒的手一抬,这几人便一边磕头谢恩一边退了下去。
“蕊儿姐姐!”随着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园子的尽头,月儿终于失控的扑了上去,云舒一席素衫款步走到了蕊儿的身边。
眼前的蕊儿面色苍白,犹如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嘴角的血迹凝固成块,薄衣之上有的斑驳血迹与与绽开的血肉混合在一起,仿若将次开放的红玫瑰,十根手指有一滴滴的血凝固在指尖,那是针眼的痕迹。
“走吧,月儿,我会让人好好安葬她的。”云舒伸出两指,探了探蕊儿的鼻息,眸色平淡如水,语气冷漠至极。
“小姐!”月儿回头满脸惊诧与疑惑。
“这是她咎由自取,好好安葬已是对她最大的宽恕。”云舒兀自转身,衣服上的玉兰随风摇曳,踏出了辛奴园。
是的,比起前世种种,她对蕊儿还算不得狠心,至少蕊儿还算全尸,而前世的自己死无全尸。现在蕊儿只是一个开始,她还要像更多的人****。云舒暗想着,嘴角的笑意寒冷至极,让人感到即便是在盛夏之天,也如坠冰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