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可不是个好拿捏的。
想当初人家刚入刘家还未站稳脚跟时,性子那叫一个软和,可后来她不仅生了孩子,又成功入了刘家的族谱,本性便彻底暴露。
若是有人敢在她面前念叨曾经那些事,贺氏保管暴起,五六不管的让所有人都没了脸面。
久而久之,环溪村的人再怎么无聊也不会闲来无事去招惹她。
就连刘荷都安分了许多。
实在是家中的孙子不争气,明知那个女人是个祸害,还如珠似宝的宠着。
郑莲是个做事毫不拖泥带水的人。
既然决定将家中的田土全都卖出,以求清静自在,她当即便带着刘荷回到谢家。
在一屋子男丁茫然的注视下,郑莲风轻云淡的说:“我打算把家里的四亩地都卖给刘荷。”
此话宛如平地惊雷,瞬间炸的所有人头晕眼花。
郑莲仍嫌不够,继续说:“我与她已经说好了,一亩地三两银子。”
一亩地三两银。
完完全全的是贱卖。
由于惊讶过盛,谢为文磕磕绊绊的问:“娘,你没跟咱们开玩笑吧?就这么将家里的地……都卖了?”
话音一落,郑莲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听见旁边刘荷阴阳怪气地笑了出来。
“呦,看来你在家里说话也不怎么管用嘛,依我看,咱们还是不要白费这些力气了,毕竟人谢家打定主意要当忘恩负义之徒,咱们又有什么办法?”
一同到谢家的不止刘荷一人。
在她身后,还跟着环溪村的妇道人家大军。
就连村长也紧随其后,杵着拐杖站于不远处,注视着一切发生。
郑莲忍着气,干脆利落的吩咐谢家未来的顶梁柱:“宗哥儿,你去拟份契来。”
谢宗与原清对视一眼。
看着妻子眼中的茫然不安,谢宗朝她安抚似的点了点头,随后伸手轻拍原清的肩膀,半句话也不啰嗦,转头进屋子里拿出笔墨纸砚。
原清顿了顿。
然后上前认认真真的磨墨。
夫妻二人默契极佳。
他们一声不吭,半点动静也无。
人群中的喧哗声便随之渐渐消弭于无形。
吴梅抱着甘霖退至一旁。
几个妯娌站成一线,皆紧抿唇角,不曾出声打扰。
她们像是一朵无声的土墙。
虽易破易塌,却在坚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一致对外。
刘荷怔怔愣神。
这一次,换做郑莲冷冷嘲讽出声:“契书我已快拟定好,你的银子呢?”
刘荷面色难看,颇觉面子有些挂不住。
她咬了咬牙,下了狠心:“且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回家拿银子去!”
“等是可以等。”郑莲轻轻一笑:“就怕某人临时改了主意一去不回,让大家伙儿白等一回。”
……
半个时辰后,刘荷气喘吁吁的从刘家归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洗得泛了白的荷包。
看着沉甸甸的,颇有些分量。
刘荷得意洋洋:“我刘荷可不是临阵反悔的人,不就是十二两银子吗?真当我拿不出来?”
话落的瞬间,刘荷解开荷包,当着所有人的面从中倒出了十二块碎银子。
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两。
契书一式三份。
甲乙双方各执一份,官府留底一份。
作为谢家的户主,谢有德在契书制成之时,当即毫不犹豫的签字画押,以行动支持老妻。
而刘荷作为刘家的户主,她先是拿起契书仔细瞧了一番。
可奈何她这辈子除了能写会认自己的名字以外,其余大字不识两个,又怎能看明白白纸上密密麻麻的一片小字?
刘荷头皮发紧。
片刻后,她装模作样的将契书交给了村长,腆着老脸说:“村长,您见多识广,可要帮我把把关。”
村长了然。
接过细瞧。
契书上什么陷阱都没有,谢家老实的过了分。
他便向刘荷点了点头。
后者欣喜若狂,忙不迭的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按照契书上所写留下十二两,自己则将几张地契抱了个满怀。
刘荷颐指气使:“有契书在手,自今日起,那几块地就要跟着我刘荷姓了,给你们三天时间将那几块地收整好,三天之后,若再有什么不得当的,就别怪我没提前跟你们打过招呼!”
顿时,谢家人只觉得手心发痒。
实在是神情刘荷太过讨打。
让人恨不得扑上去揭下她一层皮来。
郑莲说:“如今契书已立,地里头所有的东西就都是你的了,是扔是留,都再与谢家无关。”
当然,她也懒得再为那么点东西扯皮。
谢家闭门谢客。
关门时,甘霖从门缝中瞧见了环溪村村长忽然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他目光深深地望着谢家。
几度张唇欲言,却最终化为浓浓的深叹。
一大家子人聚在厅堂。
郑莲坐在主位,好声好气的仔细解释。
“环溪村的人早已下定决心要将地租给丹州来的商户,所谓的决议会不过是走个形式,他们断定不会有人拒绝——除了咱家以外。”
“可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定,说我是胡思乱想也好,杞人忧天也罢,可那份租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签的。”
“咱们谢家好歹在环溪村住了近二十年,这些年来咱们步履艰难,好不容易才算是在此扎了根。”
“可若论起来,环溪村于我们有恩,我们不能挡他们的发财路,成为他们口中忘恩负义的小人。”
说到这儿,郑莲目光依次落在三个儿媳,一个孙媳身上,语调逐渐变得和缓。
“所以,我只能这般做,把咱家名下的地还回去,村里边便不会再有关于谢家的风言风语,从此以后,任由他们再闹出什么幺蛾子,都与我们无关了。”
“只是委屈了你们,此后几年,谢家的日子恐会更加艰难。”
所幸谢家地处偏僻,几乎远离了环溪村中心。
平日行来往去,不见得能有几人从谢家门前经过。
少了旁人的幸灾乐祸,便是少了一道劫难。
身为谢家大儿媳,田贵菊第一时间表了态,嗔道:“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了,什么艰难不艰难的?咱家人都勤劳,就算没了那一亩三分地,勒紧裤腰带总能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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