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阵静谧中，甘霖哑然失笑：“我不收徒弟。”
“为什么？”
秦悗眼珠子骨碌碌的转，急切的想证明什么：“恩人放心，我若能成为恩人的徒弟，一定会是世上最好的徒弟！”
甘霖还是摇头。
她神情淡淡，拒绝的不容置否。
若按年龄算，她早已是百岁老婆婆。
年仅七岁的秦悗喊她一声太婆都不为过。
认个干重孙儿便罢了。
可收徒弟？
多麻烦的事啊。
上辈子的苍蛰真人没想过，这辈子的谢甘霖依旧不会想。
她看着秦悗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慈爱，说出口的话却十分吓人：“我这人脾气不好，你要是成为我徒弟，恐怕会成为世上最惨的弟子。”
见她面无表情，秦悗心肝儿微颤，小心翼翼的问：“有多惨？”
“卯时初起，丑时初睡。”
“早晨醒来先负重两百斤，跑十里路，练耐力。”
“午膳后行走在刀尖，练轻功。”
“晚睡前碎筋断骨，再以灵药重续，锻体魄。”
又是负重跑，又是在刀尖上行走，最后还要被打断筋骨？
现在的江湖人士练功都这么可怕的吗？
秦悗打了个寒战：“如此，还有人能活下来吗？”
“自然有。”
甘霖笑了，眸中带着某种怀念：“人被逼到极致时，哪怕挡在面前的是刀山火海，他都能成功越过，并且保证最后还能剩下一口气儿。”
秦悗哑然无语。
他想了想，自己到底能不能吃下这份苦头？
然后……
他彻底断了想拜甘霖为师的想法。
人性，贵在有自知之明。
两人默契的略过这个话题，
甘霖向凉透了的茶壶示意：“茶凉了，再去重新热热。”
秦悗端起茶壶，利落的往煮茶处行去。
安宁的时辰未过多久。
甘霖的人生注定精彩纷呈。
她在院中晒了会太阳，神情悠闲淡然。
院子外面突然扔进一个裹着石头的纸团。
路过墙角的秦悗被砸了个正着，他哎哟一声，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被砸中的位置。
半响，他看了眼落在脚边的东西，压下怒气向外扬声问：“哪个不要命的家伙在外面乱扔东西？！”
无人回应。
唯有街上隐约传入杂乱的声音。
碎念了几句，秦悗捡起脚边的纸团打开看了眼。
看完以后，他心里‘咯噔’一声，瞳孔猛的一缩，忙不迭的向甘霖跑去。
耳旁步声慌乱无奏，甘霖偏过头来看他，语气懒洋洋的：“慌什么？”
秦悗紧紧捏着纸张：“有人绑走了江逸！”
“哪个家伙这么不要命？”
“不知道。”秦悗将纸张召开，其中内容尽数呈现于甘霖眼前，他沉下声来：“这是那些人给你下的战书。”
江逸在我们手里。
一个时辰为期，光雾山下相见。
请‘青伞侠士’速来。
过时撕票。
纸上内容很是简陋，差不多就是‘不来就撕票’的意思。
甘霖眯了眯眼。
上面连个像样的落款都没有。
她嗤笑一声：“不要命的找上门来了。”
说罢，她起身。
然而刚起到一半，她动作猛然僵住，眉宇间不由自主的拧成了深结。
秦悗开口追问：“怎么了？”
甘霖面色如常的吩咐：“我记得左边第三个屋子的床榻底下放着江逸的小金库，你去将它取出来。”
取金库做什么？
约莫是赎人的。
秦悗不疑有他，忙转身去寻。
他一走，甘霖便轻轻启唇：“獬豸大人，我有一好友被恶人绑架，性命垂危，我需速去寻他，关禁闭一事……可否往后缓缓？”
甘霖发誓。
她从未这般‘低声下气’过。
哪怕在阎王殿面对十殿阎罗时，她都是一副‘爱谁谁’的态度。
但偏偏，无论是破罐子破摔，还是天生傲气，在神兽獬豸面前都不好使。
世上无人能比天生天养的神物并肩。
若换做往常，獬豸镇守公堂，维护世间公平公正千万年，岂会因一人而改变决定？
可是甘霖问的自然。
她语调为低，不急不缓。
仿佛笃定了，禁闭延后一事，獬豸一定会应下。
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她话音刚落下的瞬间，笼罩在千言堂的透明结界便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街道上的喧闹声更为嘈杂。
甘霖抿唇一笑。
对于獬豸心意突然扭转的缘由，却是了然于心。
毕竟……
百世恶人好找，十世善人……难寻啊。
说起来，江逸那傻愣少年积德十辈子，也难怪……对他青眼有加。
离出门前，秦悗终于找到江逸的小‘金库’。
他仰起头刚想说什么，就见原本躺在藤椅上的甘霖拿起脚边一柄并不起眼的伞，慢吞吞的往外面走。
秦悗张了张嘴：“恩公，你没拿赎金。”
“不必了，用不上。”
甘霖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她语气吊儿郎当的。
脚步轻缓而坚定。
颇有些来去自由的潇洒。
好似谁都拦不住她。
秦悗站在院子里，手上还捧着沉甸甸的钱盒子，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甘霖走远消失。
还是太弱小了啊。
半晌，秦悗垂下头来，唇角紧紧抿着。
厚长的睫毛曾在眼下覆出一片浓重的阴影，无人能瞧清他面上的表情。
弱小到，不止帮不上忙，还极有可能会成为他人的累赘。
……
去光雾山的路上，甘霖想了许多。
比如说是谁掳走了江逸？
又比如说那些人又怎会知晓她有个青伞侠士的名号？
她想了许久，仍是不明所以。
最后干脆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光雾山脚下。
临近相衙镇的山脚是一片荒芜的野地。
一眼望去，一片光秃秃的不说，地面还有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黑色的灰烬铺于脚下。
甘霖视线环视周围一圈。
她漫不经心的游走四处。
然后停下脚步，向正前方的方位，莞尔一笑：“阁下既然知道我的名号，又特意将我约出，又何必再躲躲藏藏，没得掉了份儿。”
不远处有一处数米高的小山坡。
在山坡的后面有几道似有似无的呼吸声。
约她出来的就藏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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