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堂。
符岐利落的写下药方。
在将之交付于秦悗的随从时,犹豫半响,终是说道:“小公子心气不顺,恐伤及内腑,日后还是要少些忧思才是。”
一边说,符岐一边纳闷。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的小公子小小年纪,瞧起来也就约莫七八岁的模样。
以常理而言,正应该是人之一生最天真无虑之时。
可偏偏关其脉相,却呈现出一种久虑成疾之态。
端的是怪异之极!
年仅七岁的秦悗面色沉冷,他眼里带着几分钱波的阴戾,不知到底有没有将符岐的话听进心里。
随从亲自盯着谢光抓药煎药,末了还有专门的人为之试毒,确认无害之后,才送于秦悗服下。
……
“秦家的小公子?”
黄昏时分,天色渐沉。
县衙内,王觉从一堆竹案中抬起头来,他研究了一整天的案子,眉宇间难得带了几分疲惫。
听到这话,刘植站在书案下,肯定的点了点头。
“属下虽对那位小公子没有半分印象,可属下看得分明,那小公子的衣角处,正有秦家独有的标识——三株寒梅并立。”
王觉是邺都人士。
刘家兄弟亦然。
不过,即便王觉身处犄角旮旯,消息闭塞,可邺都的消息他仍能闻听十之八九。
一听这话,王觉伸手按了按眉心,头疼的说:“那位疑心渐重,想来秦家在邺都的日子并不好过,如此风声鹤唳之时,秦家的小公子不好好的待在秦家,跑这处来凑什么热闹?”
闻言,早早派人打听过原因的刘植回答:“大人有所不知,去年秦家小公子曾被人掳过,据说留下了不浅的心理毛病,数月来脾气越发怪异,以至夜不能寐。”
王觉气笑了:“所以,他冒着这般大的风险来此处就是为了克服往日的‘噩梦’?”
或许是的。
刘植默然。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邺都的水越来越深。
在一汪浑水里,秦家是唯一的清净之处。
正因为如此,秦家早已被推上风口浪尖。
就连他都知道那位对秦家的忌惮已然到达了忌讳入骨的地步……
更别说是大人。
那位身处高位已久,基于各种原因,保不齐就会在暗中对秦家人下手。
而大人作为相衙镇的父母官,不知道时便罢了,既然知道了,又怎么能任由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至少,他与秦家三爷总归还有几分同袍情谊,不是吗?
琢磨半响,他放下手中狼毫笔,复杂难言的叹了口气:“秦家当真是给我出了好大一个难题。”
话虽如此说,王觉眉眼间却不见半分为难。
他打起精神,毫不犹豫的吩咐刘植:“罢了,你带上几个身手利落的人暗中保护秦家小公子,一切以秦小公子的安危为重。”
“是。”刘植面色肃穆。
书房内只剩下王觉一人。
他面色沉重的盯着窗外天边最后一丝余晖。
毫无疑问的,秦家是个庞然大物。
它不仅镇守了大雍的边界,正镇压了大雍一切魑魅魍魉,其势力与当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它的成长速度超乎所有人意料……
若惹怒了他们……
后果难以预料。
王觉按了按眉心。
聪明人不会在这当头四处招摇。
可秦家小公子不好好在秦家待着,离开邺都作何?
聪明人更不会想在这当头激怒秦家
但偏偏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在经历了十数年的说一不二,多少有些刚愎自用,那位总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却偏偏忘记了——
他们这皇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而面对那位篡权夺位之举,秦家之所以容忍多时,不过就是为了天下太平,百姓免于遭受战火流离之苦。
若真激怒了秦家,谁能说得准是个什么光景?
想到这儿,王觉满心疲惫。
只望那位能够清楚的认清眼前的局势。
虽多年沉默,可秦家绝非好欺之辈,而是一只沉睡的猛虎。
至少,千万不要,妄图于这时候在秦家头上动土。
……
回到县衙,甘霖第一时间放出偶身娃娃,悄无声息的翻窗离开屋子。
自见到秦悗之后,她心里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几下,心跳如雷骨,一般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修仙之人的直觉灵敏如兽。
她总觉得,她之所以坐立难安,是上天在向她预警。
她片刻不敢耽搁,往秦家人下榻的客栈而去。
然而即便如此,等她到达那家客栈之时,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彻底消失,说不出来的昏沉笼罩了整片大地。
不多时,一股烧焦的味道远远窜入甘霖的鼻尖。
望着客栈的方向,甘霖面色微微一变。
从她的方向能清楚的看见,一丝若有若无的火光出现从客栈的后方。
在刺鼻的焦味之中,还有一股浅淡的火油味道。
有人故意纵火?!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甘霖很是肯定,纵火之人就是冲着秦悗而来。
想到这儿,甘霖在心里暗骂一声。
她当真是吃饱了撑的,就不该来趟这一趟浑水!
眼瞧着整座客栈即将被一冲而起的火焰吞噬。
甘霖转念一想,既然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总要做些什么才好。
理智告诉她不该惹麻烦。
可她的脚很诚实的往客栈而去。
入了客栈,甘霖才发现客栈内一片死寂。
竟无任何吵杂混乱之声。
她当机立断地灭了火种。
好不容易寻到秦悗入住的厢房,她刚推开门,用榻上的薄被把小孩儿囫囵包起,就有一群不速之客猛然从外边涌了进来。
想来是他们发现火熄灭之后立即作出反应,想也不想的朝着此地而来。
这果真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谋杀!
“阁下是何人?”
来人蒙着面纱,看不清长相。
他们的声音很是粗犷,听起来更不像是本地人。
但他们的目的却很明显,一群人的视线仿佛凝固在床榻上,恨不得将秦悗的身上戳出千百个窟窿。
此时此刻,甘霖来不及思考保护这小子的随从们在何处,一伸手便掀翻屋内的长桌。
‘哐当’一声便动起手来。
房内杀机毕露。
躲过袖剑之时,甘霖在心里暗骂一声:我是你姥姥!
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也不知是招惹到了什么人,竟逼着他们用如此狠毒的方式。
似乎要同归于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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