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拿给你吃的，给你就拿着！”
老道士眼一瞪，表情却不怎么唬人。
说完，他叹息一声，眉眼间略带几分忧伤怅然：“一个两个都有秘密了，我这个做老师做师父的倒是显得无用，只能在闲来无事时尽一两分心意。”
王觉心思一动：“老师不如与我们一道……”
“一道什么一道。”老道士怅然立消，轻哼一声：“诓骗我下山？想都别想！”
说罢，他转身回了茅草屋，任由王觉在外面三推四请，依旧不为所动。
王觉无奈至极。
可又因公务缠身实在不能耽搁太久，只好抱着甘霖，以最快的速度下山回到县衙。
怕孩子会闷，还差遣捕头刘卫的弟弟，也就是刘植，带领甘霖在相衙镇四处闲逛。
逛着逛着，一大一小不知不觉的逛到了‘千言堂’外。
在‘余甘’消失的那段时间，江逸硬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气势，在‘一言堂’对面搞出了些名堂。
又因甘霖参与过蓟县‘方知行’贪污受贿一案，千言堂更是名声大噪，有不少诉师慕名前来，江逸挑挑拣拣，最终挑中了两个志同道合的‘盟友’。
至于是何处志同道合——
大概是他们都致力于与一言堂作对？
身为千言堂的创办人之一，堂内有任何动静，江逸都会毫无保留的告知甘霖。
不过，这还是甘霖第一次踏进略显热闹的千言堂。
从前这堂里冷冷清清的，只有江逸一人坐在里面望眼欲穿，难得有生意。
然而此时……
甘霖目送江逸笑眯眯的送走两个女客，手里拿着个瞧起来份量就不轻的钱袋子，嘴里还念叨着——
“两位夫人慢走，下次若看中了谁，只管来此说道说道，我一定让二位满意。”
甘霖：“……”
听听，这到底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不知内情的人听了这话，只怕还以为是不小心路过了某处青楼楚馆！
好歹也是替人打官司的诉师啊。
霎时，甘霖表情异常复杂。
送走了客人，江逸回头，正好瞧见抱着甘霖的刘植站在不远处。
江逸与刘植有过几面之缘。
见到人，他立刻笑着迎上来，热情的不像话：“刘捕快，你今儿怎么过来了？”
说完，他又无视甘霖的怒瞪，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半点不见外：“还带着这么个小孩子，怪让人稀罕的。”
“这是我家大人的小师妹。”
对于甘霖的身份，刘植倒是丝毫不隐瞒。
只是个还没满两周岁的娃娃而已，就算多了个县令大人师妹的名头又能如何？
江逸将人请进千言堂：“堂内最近新来了一批毛尖儿，我刚煮了一壶，刘捕快来的正是时候。”
几人进了门。
堂内的诉师们先是点头示意，而后或三两退去，或手中忙着各自的事，对自衙门而来的诉师，态度既不亲近也不冷淡。
刘植感觉很是自如。
他四处看了一眼，真心实意的夸赞：“能在一言堂眼皮子底下公开与他们对着干，江诉师手段真不一般，在下佩服。”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江逸笑眯眯的说了一句，他给刘植斟了杯茶：“一言堂一家独大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将是千人千言的天下。”
‘千言堂’，纳听千人所言。
刘植失笑。
他本还想说些什么，视线却突然凝定在一处——
江逸身后的墙上挂有一幅画。
画中是雾中竹林的景象。
这本没什么。
可在画像落款处，却有一道刘植熟悉之极的桃花印记。
刘植心思一动，到了嘴边的打趣转了个弯儿，他问的再正经不过：“墙上的画我观意境极佳，不知是出自哪位之手？”
对于刘植的询问，江逸虽是不解，却以老老实实的回答：“此画名为《雾竹》，是我好兄弟，也就是创办千言堂的另外一位——余甘诉师所画。”
刘植没有说话。
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余甘的相貌。
面容白生，眼中带笑，一副富贵人家娇生惯养的谦谦君子模样。
与当初在矿山里的那位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想到这儿，刘植心底微叹，眼中遗憾尽显。
回想当时，出了矿山之后，他说到做到，当真请人画了好几十幅画像张贴在各处街道，只为弄清楚那个在暗地里帮助他们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可惜，那人藏的太快，直到现在，他愣是半点消息都没探听到。
许是刘植的表现过于失落，很快引起了江逸的注意：“刘捕快在想什么？”
“在想一个奇怪的人。”
刘植顿了顿，颇为纳闷的问：“你说，世上是否当真有那种愿冒着生命危险，在前面为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开辟康庄大道，而不求回报的人？”
江逸想了想，然后回答：“约莫是没有的。”
听了这话，刘植很是意外：“为何？”
他本以为会得到肯定的答案。
却不曾想迎来的会是否定。
话音刚落，江逸便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反问道：“刘捕快以为我为何要创办千言堂？”
刘植略为思索一番，而后才道：“许是瞧不惯一言堂一家独大？”
“是，也不是。”江逸故弄玄虚。
“哦？”
“究其缘由，不过是因我生来废物，力有不怠，只能以此谋生。”江逸双眼灼灼，昂首挺胸：“我付出脑力，他们付出财力，一番交易各有所得。”
刘植：“……我不明白。”
江逸举了个例子：“如果有人能彻底搞垮千言堂，哪怕让我义务出上千金万银，我也愿意。”
见刘植依旧满脸茫然，江逸便说的更明白了些：“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刘植恍然大悟。
也不知脑补了什么，神情瞬间变得凝重。
他明白了。
如此说来，当初那人之所以会帮官府，是因为他与莫家有私仇！
否则的话，又何必冒着被莫家通缉捕捉后千刀万剐的风险相助王大人？
不就因王大人与莫州主不合？
只可惜当初依旧棋差一招，没能彻底将莫家拉下台来！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因怕被卷土重来的莫家报复，桃花印男子才会人间蒸发。
可叹，可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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