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谢宗往后退开半步。
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为了腾地方。
那些人现出了身形。
是一群家丁装扮的男子,每个人手中拿着一张麻袋,显然早有准备。
谢宗眼神微沉。
然而他已经答应了甘霖绝不出手,在甘霖未曾遭遇真正的危险时,这时候也只能做旁上观。
甘霖没有客气。
她下脚很稳。
先是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两步,而后脚下失去原有平缓的节奏,整个人像是飞速发射而出的炮弹,眨眼间就到了那些人的面前。
左勾拳,右勾拳。
上勾拳,下勾拳。
撩阴腿,偷心爪。
下手毫无技巧。
一阵阵闷哼哀嚎声传出。
谢宗在一旁看的呆住。
半柱香过后,所有人都倒下了。
唯有甘霖站在不远处,认认真真的用柔嫩的青草搓了搓手,像是要将手上不小心沾染的污渍全部洗掉。
谢宗静默半响。
上前依次确认每个人的鼻息。
都还活着。
谢宗眼神晦暗。
他们既然看见了小十出手,就不该活。
“元宵。”
甘霖回头看去。
自家大哥正站在昏迷的偷袭客中央,神色温柔看着自己。
“一直往前走,哥哥数到二十之前,不许回头。”
甘霖微微愣怔。
她是聪明人,怎会猜不到谢宗想做什么?
视线在地上的众人身上划过,甘霖的眼神异常凉薄。
不过,既然都是些渣滓,杀便杀了吧。
她转身,一步步的往山上走。
在她身后,谢宗拿出随身携带的短刃,依次割穿了他们的喉咙。
那些人连痛呼都未来得及发出。
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座林子。
在光雾山深处,谢宗甚至不用顿花费心思想该如何毁尸灭迹。
因为要不了多久,隐藏在山林深处的猛兽们就会循着血腥味来,将躺在地上的尸首们啃食殆尽。
青翠欲滴的草叶遍布血迹。
谢宗追上甘霖,他的双手依旧干净清爽。
……
花梨临时落脚之处。
她紧盯漏沙,数次向身边的老嬷嬷问——
“东西收拾好了吗?”
“他们能成功将谢甘霖抢来吗?”
“若是被发现了当如何?”
刚开始时,老嬷嬷还能气定神闲的逐一回答,话里话外尽是志在必得。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正午将至,老嬷嬷的语气便也不再那么肯定。
忍耐不住的花梨立刻派人前去探查,谁也没想到,没过一会儿,被派出去探查的小厮竟屁滚尿流的跑了回来。
小厮刚行至院门口就重重的跌倒在地,拖着一双如面条般软的双腿爬到花梨的跟前,涕泗横流:“夫人……阿大死了……他们都死了,就在光雾山上,尸首被野兽啃噬的七零八落,每一具都拼凑不出人形。”
“是狼群,他们遇上了狼群啊!”
霎时间,花梨惊悚到头皮发麻。
垂眸一瞧,归来回禀消息的小厮指缝间还有沾染了别的东西,红色的淤泥。
花梨脸色铁青,反胃不已。
尤其是当小厮说到‘每一句都拼凑不出人形’时,她自动脑补到那恐怖的一幕,再也忍不住扑倒一旁干呕起来。
老嬷嬷吓了一跳,忙上前搀扶:“夫人,您没事吧?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还请什么大夫?!”
花梨声音尖利,情绪崩溃大哭:“我要回去,立马启程回邺都!”
什么夫家?
什么嘱咐?
都去死吧!
她派出去了十二人,全军覆没,全部葬身于狼口中。
那可是十二条性命啊。
她不干了,她就不信,做不成这事,那些人还真敢把自己休回娘家不成?
……
山中日子清苦。
甘霖还没来得及做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心里准备,在送走大哥谢宗后不久,山间便迎来了一位长住客,以及一位瞎了眼的老婆婆。
王觉。
此乃两人第一次正式会面。
老道士将两人招至跟前,互相介绍身份。
直至这时甘霖才知晓,县令王觉竟是老道士名义上的学生。
这也就不难猜,为何当初谢家走投无路找上老道士,而老道士能轻易说动王觉提前动手摧毁矿山下的污遭。
原是有这么一层原因。
师父与学生的关系啊……
正所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
古人果真诚不欺她。
老道士抚了抚胡子:“元宵,你可唤他为师兄。”
甘霖于是喊了声师兄。
王觉极为受用的应下。
突然多了个软软糯糯,年纪足以当自己女儿的小师妹,王觉新鲜感十足,又因答应老道士要担负起小师妹的教导之责,便将其带在身边,亲力亲为的教养。
至此,甘霖寻常所去之处又多了个地方——
县衙。
王觉办公时,甘霖便待在一旁胡乱翻找。
看似毫无目标,实则是不动声色的熟悉卷宗。
那些年久积压,尚未解决的案子,尤其是她的最爱。
待沉浸在公务中的王觉回过神时,甘霖已被埋在了卷宗的海洋内。
见小圆团子身上挂了几本竹简,原本分门别类的悬疑案件被混作一堆,王觉倒也不气,满面笑容的将之抱起,再将竹简翻开排列成型,方便她的读阅。
放在外人眼中,这样的场景很是怪异。
然王觉不觉有什么,甘霖同样。
他们好似在冥冥之中达成了什么了不得的默契。
就像老道士从未提过甘霖‘生而知之’,而王觉却凭借过人的眼力瞧出了些什么,待她,便不如待旁的孩子。
甚至在空闲之余,王觉还会指着其中某卷竹简,细细指点解释。
当翻至某个卷宗时,甘霖手心红痣微烫。
她目光微微一凝。
垂下眸子,卷宗上的内容尽收眼底。
华央,男,辜州蓟县人士,两年前被发现暴尸荒野,死时双目圆瞪,鼻口皆有泥沙沉积,依其身上所留打斗挣扎痕迹,应是被人强行按至水中,溺水而亡。
竹简之外,一个红色‘疑’字留在其外。
甘霖似有所感,闭眸‘内视’。
果不其然,功德树上,往生牌旁的东西又亮了起来。
红色光团挂于枝头,随风摇摇曳曳,招摇的不得了。
察觉她的走神,王觉出声问询:“怎么了?”
“没什么。”
甘霖挠了挠头,看起来颇为苦恼:“我就是不太明白,这人怎么就被水淹死了呢?而且都过去两年了,怎么还没找到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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