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叶翎没法接。
不过从这回她也学乖了，不该说的话不说，少去招惹他才是上策。
原本她以为余将军就是这玄武大营不近人情的冷面阎王了，碰上褚越她才算见识了什么叫做魔鬼。
从前只知道他少年时便能守住禹北力挽狂澜，在战场上绝对不是个好惹的，却没想到他操练起人来，也十分不好惹。
不过她挨的这些训效果也非常显著，那就是第一回小考，余将军居然当众夸了她，要知道冷面阎王可不是会轻易夸人的。
“啧啧，瞅瞅这小脸儿，笑得跟朵花儿似得，余将军一句‘不错，有进步’真这么能让人开心？”乌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旁边，与她并排朝伙房走去。
“将军！”叶翎忙朝他垂首示意。
乌伽摆摆手：“行了行了，跟我就免了这一套吧，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叶翎挨了夸高兴，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嘴角还带着笑意道：“这玄武营的兵哪个被余将军夸了会不高兴？”
“那倒也是。”乌伽赞同道，“想让老余夸人，确实不容易。”
叶翎排队拿了两个馒头和一碗汤，刚挨着帐篷脚坐下，没想到乌伽也蹭了过来，她朝他碗里望了一眼，喷香的馒头忽然就不那么香了……
“哎，我听说了，褚越给你开小灶了是不是？”乌伽用肩膀捣了一下她问道。
叶翎一愣，咬了口馒头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可以啊，他这小灶开的有成效。转头你不得好好谢谢他？”乌伽目光灼灼。
“是……”叶翎支支吾吾道，“是该谢谢褚将军。”
褚将军褚将军，喊得这么见外，乌伽有些失望，继续打起精神道：“晚上我备了点儿酒菜，给你改善改善伙食，我叫着褚越一起，你趁这个机会好好谢谢他。”
“为什么？”叶翎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要专程给她改善伙食？为什么是由他来给自己改善伙食？为什么要叫上褚越一起？为什么要借着他的局来向褚越表达自己的谢意？
不论从哪个角度都解释不通啊！
之前她与这乌伽接触的并不多，怎么今天他倒像是刻意来跟她搭话的。
乌伽也心虚，被她这么直白问出来，一时间想不到好的借口，只能端起上级的架子，清了清嗓子道：“看来余将军还是没有教会你什么是‘服从’啊！”
“……”叶翎确定了，这人纯粹是来找她茬的。
其实乌伽并不是心血来潮来找她搭讪，而是因为他从大嘴巴的唐煦那儿不小心得知了褚越跟沈孟离和离的真相。
真是让人想不到，堂堂定北大将军居然会被自家夫人拿着和离书被迫变单身，他这做好友的可不答应了，他得给他们创造个机会……
毕竟他和云西郡主能私下见面多亏了褚越的帮忙，恩人有难他又怎会袖手旁观？
不过叶翎却并没有遂他的意：“既然是答谢褚将军，自然由我自己作东才算有诚意，借您的花献佛，将军知道了恐怕是要怪罪的。”
她继续道：“再说，最终考核的时间也快到了，届时我若有幸能跟大军出发去龙延关，定当正式一些向褚将军表达谢意。”
叶翎说完起身朝乌伽一垂首，叼着馒头离开了。
乌将军看着她的背影失望地摇摇头。
当天晚上在靶场，褚越给她纠正动作的时候，听见她小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可惜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男人问。
叶翎抿了抿唇，莫铭有几分不大好意思：“我说谢谢你，今天余将军夸了我。”
她认识褚越这么久，这是第一回这么正式且真心诚意地跟他说谢谢。
褚越一默，心中竟有几分豁然，带着几分笑意道：“余将军夸了你，你该跟余将军道谢。”
叶翎转头看他认真解释：“余将军夸我进步神速，那都是你的功劳。”
褚越握着她胳膊的手收了回来，好整以暇看着她：“我竟不知，你是这个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叶翎听着这可不像是好话，小声嘀咕着：“夸我还是骂我呢？”
“自然是夸你，夸你知恩图报，就是记性不怎么好……”褚越说着，在她肩上点了一下，“肩膀要平，手臂用力，放！”
叶翎听着指挥，哚一声，直中靶心。
她放下手臂疑惑地看着他：“我怎么记性不好了？”
“我对你的恩情，可不仅仅是在玄武营。”褚越点到即止，接过她手里弓，转而道，“不过过去种种，也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什么……”
叶翎：“……”
她怎么越听越听不懂了呢！
“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褚越说。
叶翎看了看天色，今晚似乎训练的时间有些短啊，不过褚越发话了，她总不能要求人家继续耗在这儿教自己。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褚越的营帐门口，叶翎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长风。
长风依旧是一惯的穿着，一身黑衣趁着那张不苟言笑的冰山脸，即便是自来熟的卫峰也不怎么敢与他搭话。
叶翎三两步凑到他面前，刚想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转而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叶翎了，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这不是阿月的哥哥吗？”
“褚夫人！”长风不待见褚越，但对一个女子该有的礼数和礼貌还是要做到的，况且当初阿月出嫁，这位夫人也算帮了不少的忙。
这个称呼一出来，在场的几人都有些尴尬，卫峰第一时间垂下了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叶翎舔了舔嘴巴后退一步，站到褚越身后，唯有褚越镇定自若面不改色，朝长风道：“里头叙话。”
卫峰见那二人进去了，叶翎还站在旁边没有要走的意思：“你怎么还杵这儿？将军不是免了你值班吗？”
叶翎搓搓手站在帐门另一边：“许久没跟你闲聊了，想的慌。”
其实她就是好奇加担心，好奇长风被褚越叫来所为何事，担心长风被褚越坑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听她这么说，卫峰一下子就得意了起来：“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叶翎附和地点头：“那可不，在后头练箭，我大气都不敢喘。”
当然，她这话是瞎说的。
卫峰一副我很了解的样子：“咱们将军像来没什么好脸色，你见他笑都觉得他笑的不怀好意……”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着实莽撞了，毕竟人家两个曾经还是共处一个屋檐下，还能不了解将军的性格和为人吗？
“咳，我可不是再说将军坏话啊！”
叶翎摆摆手：“我明白，我明白，你放心，你这话我不会告诉他的。对了，你知道将军让方才那人来时所为何事吗？”
卫峰摇摇头：“这我哪儿能知道啊！”
叶翎有些失望，行吧，她就在这儿等着吧！
营帐里，两个男人对面而坐，黑衣男子眉头紧锁，脸上带着几分薄怒：“你让我随军去龙延关，还让我保护她？”
长风朝外一指：“不知是我听错了，还是将军你喝多了酒说错了。”
即便这沈孟离与他没什么深仇大恨，但于他来说不过就是个认识的陌生人，他有什么理由要去战场上保护她？
“你没有听错，我既没喝酒也没说错。”褚越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
长风冷笑一声：“你提出这么荒唐的要求，总该有个理由吧！”
“去龙延关，既是她能做到的事情，也是她自己的意愿，这一趟涉险，避无可避，我不想以保护她的安危为由，就暗中操作让她去城南。”褚越说。
“所以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长风问，“你大可安排你信得过的人来做这件事，为什么要找我？”
“这件事上，我只信的过你。”褚越往前倾了倾身，与他四目相对，压着声音道，“因为我知道，如果遇到危险，你一定会竭尽全力护她周全。”
长风叹了口气，这话听着简直好笑：“除了阿月，这世上没有人值得我竭尽全力护她周全。”
“那么叶翎呢？”褚越幽幽道。
这个已经很久没再提起过、埋藏在心底最柔软地方的名字，再次从他口中流泻而出，便已经让他尝到了几分苦涩。
长风一愣：“王上自然值得我粉身碎骨去保护。”
可惜曾经她绝望离开人世的时候，他甚至都不在她身边。
“你看看这个。”褚越将一本话本送到长风面前，后者接过翻开看了几页，直到看到空白处的一些批注笔记，这才惊讶瞠目，“这、这是王上的笔迹。”
“你确定吗？”褚越反问。
长风笃定道：“自然，王上习字多是由我教的，她的笔迹我绝不会认错，哪怕是有人模仿，我也能一眼辨别真伪。”
褚越给长风看的，正是当初他口中所谓“情情爱爱，无聊至极”的爱情话本。
他也是没想到，看这种书竟然还需要笔记批注，不过也正是如此，才让他在那一天解开所有的谜团，确信了沈孟离就是叶翎。
“这本书是沈孟离进了将军府以后看的书，书上的批注都是她写的。”褚越说。
长风一愣，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的言下之意呼之欲出，可这么荒唐的事，要他如何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