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韵悠然的园林一角,一前一后两名年轻男子踏过小径,进入了热闹纷呈的诗会。
为首之人锦衣秀袍,腰间佩玉,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身上自有一股华贵之气。
身后紧跟之人穿一白袍,温文尔雅,但神采气度,较之前者,却均差了几分。
两人从园林一角进入,没惊起什么人察觉,倒是那温文尔雅之人还小声抱怨道:“殿下,我这院子山水石路,哪条路不好走,你非要走这无人小径,鞋都湿了可不赖我。”
锦衣男子便轻声笑道:“我这鞋在翊王府湿的,不怪你还能怪谁去?”
白袍男子瞪圆了眼睛:“殿下不讲道理!”
“行了行了,你这人好生正经。”锦衣男子啧了一声,然后拍了拍白袍男子的肩膀,指着围成一圈的人群好奇道,“那边怎么回事?走,我们看看去!”
“诶!这里人太多!”白袍男子一把抓了个空,只得无奈地跟着跑了过去。
这时候,场间已经围满了人,于明忠抓住这个时机,大肆渲染陆府大少往日的名人轶事。
什么偷鸡摸狗,欺男霸女,鱼肉乡里,欺行霸市,一手遮天……
不一会儿,陆安平三头六臂,凶神恶煞的恶鬼形象就已经深入人心。
一旁的锦衣男子听得津津有味,还不忘拱了拱白袍男子:“呵,这说书人讲得真不赖。”
白袍男子无奈道:“殿下,那是于御史之子,明年要参加春闱的举人。”
“噢——”锦衣男子嘴巴张圆了,“我瞧他比勾栏里的说书人讲得还有意思呢。”
白袍男子脸色大变:“殿下,那地方可不兴乱说!”
锦衣男子啧了一声,无奈地耸了耸肩。
眼看着这于明忠越讲越夸张,陆轻语终究忍不住叱喝:“一派胡言!”
挥舞着折扇表演了半天的于明忠终于停了下来,一道阴恻恻的目光晃在陆轻云的身上,嘴角轻勾道:“一派胡言?令兄二世祖之名整个京城谁人不晓?你却说他三步成诗?相比在下口中所言,你倒叫大家说说,到底谁才是一派胡言?”
看着周围众人议论纷纷的目光,陆轻云银牙轻咬,终究是忍耐不住,抬头看向于明忠:“取笔来。”
“好!”
于明忠不屑一笑,他可不信那二世祖能写出什么雅词佳句,这陆轻云眼看便是无力的挣扎罢了。
不一会儿,园林中央摆下案几,笔墨纸砚皆已备好,于明忠收起折扇,风度翩翩往案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轻云看都没看他一眼,行至案前,提笔,落字,无半点犹豫。
她自幼苦读诗书,无论私塾书寓,同龄人中鲜有能与她相论的读书人,这也养成了她骄傲孤高的性格。
若是平常时候,她定是懒得和旁人争论,随他说去便是。
但前些日子祭礼大典案上,兄长给她的内心带来极大震动,更别说后来兄长展现出来的“过目不忘”和“出口成诗”。
兄长必定是天纵之才,只不过性子恬淡、随性,不贪图虚名罢了。
但……岂能因此便被这等宵小之辈看低?
心中含怒,陆轻云走笔游龙,金丝竹狼羊合毫在临沭阁上好的半熟宣纸上行云流水,一个个娟秀字体跃然于纸上。
离得最近的花霖郡主歪着脑袋,跟着陆轻云写字的速度,慢慢将这诗句念出。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随着她一字一字将诗句念完,喧闹的诗会渐渐安静了下来。
依稀便听到有人小声念叨着这诗,往外围的人群里传去。
锦衣男子便在这时候听到了这首诗,他细细琢磨了一阵,才拍手大喊了一声“好诗!”
这一喊,在人群中便炸开了锅,或许是这情不自禁的情绪感染了大家,众人纷纷感叹起来。
“此诗虽只写一女子,立意格局小了些,但用词手法,无不上乘!”
“便是不知道这诗是写给哪一位仙子,却是令人神往!”
听到众人惊叹之词,陆轻云如霜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但没等她舒一口气,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跳了出来。
“此等诗篇怎么可能是那二世祖能写出来的!”
陆轻云转身一看,又是于明忠那厮!
“轻云妹子,世人皆知陆府少爷纨绔不堪,但太仆寺卿之女却惊才艳艳,莫不是你为了兄长的名声,竟自己作诗,假以他名,替他博取名声?”
于明忠站于众人身前,不疾不徐,缓缓说来,似乎这才是事实一般。
听他说完,众人却是猛然醒悟。
“啊……原来如此,细细一想,确实只有这个可能了。”
“便是如此,那二世祖贪图享乐也就罢了,竟然还想在诗会上借其妹之口博取诗名,这岂不是不把我们天下读书人放在眼里!”
“就是!”
众人群情激愤,似乎当场便要去把那陆安平从勾栏里揪出来,扒皮拆骨,以泄众愤。
“别吵了!”
一声娇叱响起,花霖郡主拦到了陆轻云身前,白皙的脸蛋满是怒气:“你们一群读书人,在这欺负一个女孩子做什么!”
于明忠便拱手道:“郡主此言差矣,轻云妹子所作诗作,令吾等叹为观止,大家心中皆是叹服,只是这假名于其兄长的行为,令人……”
说着说着,竟是哀叹一声,一脸错付的模样。
陆轻云眉头微皱,认真说道:“此诗乃吾兄所作,如何有假。”
于明忠哈哈一笑:“陆姑娘何必如此执着。”
众人皆是哄笑出声。
一时间,夸赞声,奉承声,质疑声,嘲笑声,在陆轻云耳边传响。
她看着眼前这些自诩猜透了事实真相,自以为是的文人才子,胸口起伏了两下,终究是压抑住情绪,握紧了花霖郡主的手臂:“郡主,我不太舒服,便先回去了。”
花霖郡主一下急了:“你还没看到我说的玩具呢!”
陆轻云只是摇头,脸色不郁。
看到她心情不好,花霖郡主没来由得也心生烦躁,朝着那群读书人便喊道:“轻云说了是她兄长所作,便是她兄长所作,你们怎得如此小气!”
那于明忠见郡主生气,倒也不恼,一脸和煦笑道:“郡主息怒,既然郡主那么说,便算是那陆安平所作好了。”
众人也哈哈一笑,纷纷说着些“那算他所作便是”“郡主赐名,那小子应当感激不尽才是”之类的话语。
陆轻云轻咬着嘴唇,胸脯不断起伏着,但她硬是松开了扶住她的郡主的手,站定了身子,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似要将这些读书人的嘴脸牢牢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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