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侯进了乾和宫后,宇文煜不知道自己又在雨里跪了多久,浑浑噩噩间,只记得建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海公公到了自己的跟前,温言劝慰道:“九皇子,皇上说了,让您回去……”
宇文煜心头一颤,急忙焦声问道:“安阳侯和父皇说什么了,父皇是不是要把冷曦月指给四哥?”
海公公暗自轻叹一声,凝重的神色中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复杂,就连语气也跟着深沉起来,“九皇子,您说您跟这裹什么乱,明月郡主和四皇子的婚事您就别再掺和了,明月郡主和殿下无缘,您就听奴才一言,还是回去吧……”
“父皇到底还是偏心四哥的,对吗?”
宇文煜的唇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让人看着心酸,只觉得满心的不忍。
海公公见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急忙上前扶住他,谁知宇文煜袖袍一甩,下一刻便推开了他的好意。
宇文煜在乾和宫外跪了大半日,膝盖早就跪麻了,所以整个人颤颤巍巍的,就连走路也是踉跄的。
“殿下……”
破风见状,急忙上前搀扶住他,看到宇文煜失魂落魄的模样,下一刻,他的语气就忍不住变得哽咽起来。
宇文煜的目光穿透雨帘,望向黄瓦红墙外的那一方天地,沉声说道:“我们去安阳侯府,我要去见她,我要听她亲口跟我说,她宁愿嫁给四哥,也不愿意嫁给我……”
他踉跄着朝前迈出一步,谁知话音还未落地,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四皇子府。
宇文成临窗而立,双手负在身后,一袭金丝黑袍衬托的他高贵而又深沉。
紫红木雕花的窗棂大开,密密匝匝的雨水随风飘落进来,令他沾染了一身的水雾之气,如墨的黑发在雨水的浸润下,已经变得有些湿漉漉的了。
但是他好像浑然不觉似的,依然像尊石像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前。
天边乌云密布,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一样,一如他此刻阴沉沉的脸,和阴沉沉的心情。
雨越下越大,宇文成的思绪在雨声中不知飘向了何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常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殿下,宫里传出消息,安阳侯进宫了,皇上也免了九皇子的责罚,已经着人送他回梧桐殿,还派了御医去诊治……”
宇文成眸光一凛,暗道父皇最疼爱的终究还是宇文煜,虽然当着众人的面罚了宇文煜,可是他只不过在雨中跪了这么半日,一个大男人能娇弱到哪里去,父皇这就心疼了?
不过,就算父皇再偏爱宇文煜,也不能自打嘴巴,夺了他的东西赐给宇文煜。
“父皇只是让九弟回去,没说别的吗?”
见常安摇了摇头,宇文成的一颗心霎时随窗外的风雨飘摇不安起来。
他先前将冷曦月关入水牢,害的她几乎丧命,虽是无心之失,事后也化解了恩怨,可是这件事情难免会让冷曦月和安阳侯介怀。
今日早朝他提起这桩婚约,建文帝并未当场表态,再加上宇文
煜这么一闹,他的心里早就有些打鼓。
如今安阳侯又突然入宫,而建文帝迟迟没有旨意传下来,他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太妙,心里不禁惴惴不安起来。
难道建文帝当日亲口赐的婚,如今还能再收回去不成?
宇文成觉得建文帝是一国之尊,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有损于自己威严的事情来,怕就怕是安阳侯府想悔婚。
如果安阳侯府想悔婚的话,那么以安阳侯的才智和手段,一定能够找到一个既达到目的,又能保全建文帝颜面的法子来。
安阳侯在军中的威望极高,又手握天下半数的财富,如果能够得到他的支持,别说是眼下的太子之位,就是将来的皇位,也能够坐稳,在这一点上,建文帝就很有眼光和远见,比起铲除赫连一族,将其收为己用更为有利。
安阳侯是个病秧子,又从小患有腿疾,几乎就是个瘫子,听闻他从不近女色,皇后和太后帮他张罗了好几次婚事,最后都无疾而终了,只怕是个不能人道的。
宇文成认定,以安阳侯如今的境况,在后嗣上恐怕没什么指望了,他去求建文帝赐了冷曦月赫连为姓,又封了明月郡主,便打了日后让冷曦月继承安阳侯府的主意。
所以,宇文成想到得到安阳侯的支持,就必须娶到冷曦月才行!
想到这里,他顿时冲着常安招了招手,轻声吩咐道:“你去打探一下,看看明月郡主平时都有什么兴趣爱好,都喜欢什么?”
如今宇文煜突然横插了一杠子,他和冷曦月的这桩婚事便显得有些不牢固了,虽然是建文帝亲口赐婚的,可是世事无常,他也要多做些准备才是。
只要牢牢抓住了冷曦月的心,不管是宇文煜还是安阳侯从中阻挠,他都依然有胜算。
常安走后没多久,宇文成便收到了建文帝的口谕。
因为花莲国的使者将至,所以建文帝决定将宇文成和冷曦月的婚事挪后再议,眼下先接待好使者要紧。
宇文成跪拜接了圣谕后,心里不禁一阵欢喜一阵忧。
欢喜的是建文帝并没有收回他和冷曦月的婚事,只是挪后再议,而且关于宇文煜半个字都没有提及,忧的恰恰就是“挪后再议”这四个字。
花莲国的使者要在沧澜国逗留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一个多月里,谁知道风平浪静之下,又会生出多少的暗流涌动,横添多少的风波和变数呢?
宇文成定了定神,暗道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自乱阵脚,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笼络美人心,一个月后,他才能抱得美人归。
安阳侯府。
冷曦月从安阳侯的口中,得知建文帝已经决定将她的婚事推后再议,顿时高兴的跳了起来。
可是转念一想,建文帝只是说推后再议,又没说取消,刚刚还高涨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
“舅舅,听说花莲国的使者这几天就要到了,而且他们在这里也不过就是呆一个多月的时间,那一个月后怎么办?万一到时候四皇子还是念念不忘这桩指腹为婚的婚约,执意要娶我,那我怎么办?
”
安阳侯已经帮她用花莲国的使者为借口挡了一次,到时候总不能找借口再挡一次吧?
冷曦月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办法是治标不治本,她还是得想个能去病根的法子才行。
最好的办法,就是断了宇文成要娶她的想法!
可是,怎么样才能断了宇文成的念头呢?
如今她可是安阳侯的外甥女,又冠了赫连为姓,是安阳侯府名正言顺的少主子,未来要接管安阳侯府的,这么大的一块肥肉,恐怕就算她丑似无盐,宇文成再心不甘情不愿,为了她手中的权势和财富,也会硬着头皮,一咬牙一跺脚就娶了她。
冷曦月的心思转了好几转,始终没有想出让宇文成退婚的好办法,顿时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难怪有一句话说的好,享得了多大的福,就要受多大的苦。
她如今出身显赫,又是郡主之尊,谁知这福还没享受到多少,这苦倒是如影随形的来了,当真是一分富贵一分险。
比起冷曦月的千般纠结万般担心,安阳侯却显得淡定多了。
“一个月以后再说一个月以后的事情,眼下皇上不提你和四皇子的婚事,这便是个好兆头。”
冷曦月一怔,有些不明白安阳侯这话的意思。
安阳侯看到她怔愣的神色,却笑而不语。
他以花莲国使者将至,眼下不宜大肆操办婚事为借口,殊不知这个借口何尝不是建文帝眼下正需要的呢?
他只是找了个恰当的时间说了出来,而建文帝也顺水推舟的应承了下来。
其实,冷曦月和宇文成的婚事一直都是建文帝心头的一根刺,当日不过是锦绣郡主和建文帝之间的一句酒后戏言,而裴皇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也为了铺平宇文成的太子之路,便见缝插针,在席间三言两语,撺掇着建文帝许下了这么一桩婚事。
纵然建文帝事后想要反悔,可是毕竟是自己金口玉言应承下来的,怎么能够再自打嘴巴呢?
裴皇后和宇文成在朝中拉拢大臣,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这早已让建文帝如鲠在喉,若是再让宇文成和冷曦月结下这门良缘,即便建文帝再不情愿,也要捧他坐上太子之位。
所以,建文帝想撤了这桩婚约,却又不能做的太过于明显,免得惹人诟病。
而深知建文帝心事的安阳侯,这一番及时进言,无异于是给打瞌睡的人递上了一个枕头,干的漂亮!
只是,这些话,安阳侯可以在心里想一想,嘴上却不能说出来,更不能将这其中的道理说给冷曦月听。
他沉吟了片刻,最终淡淡的说道:“你若真的不想嫁给四皇子,以后务必离他远一些,尽量表现的对他冷淡点,这样舅舅才好帮你彻底摆脱这桩婚事!”
冷曦月巴不得离宇文成远远的,哪里还用的着安阳侯再交待。
她见天色已晚,安阳侯冒雨奔波了一天也累了,所以服侍着他躺下后,便行礼退下了。
外面雨声淅沥,她沿着九曲回廊回到月锦阁,谁知远远的却看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月锦阁的门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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