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御史道:“公主,前方有一小亭,不如……”东方茱萸叹道:“我就知道,王大人你一定是有事而来!既如此,不如就一同去罢,且听听你要说些什么!”其余四个大臣听了,便也随同王御史左右,六人一齐到了这亭子内。
东方茱萸道见亭中有石凳石桌,便对着五人说道:“各位,坐下说话罢!现在是在黑龙国,倒也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了!”说着,便就请他们坐下。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五人不但不坐,反而都跟着王御史,沉沉在她面前猛地一跪,倒是把她给唬了一跳。东方茱萸见此不解,便道:“大人们这是为何?我都说了,不必行礼,你们却又齐齐跪倒?快站起来罢!一则也不像,二则叫别人看了,心中起疑!”
可是,这跪着的五人,听了她的话,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东方茱萸大声问道:“大人们这是意欲为何?”王御史低头伏身道:“臣等,是欲来见公主,求公主件事儿的!”东方茱萸听了便道:“那也坐着说话!如今国已不在,倒行君臣之礼,岂不是笑话?”王御史听了,便垂首道:“臣等,听说公主未死,是来求公主重回虢国皇宫的!”
东方茱萸听了,大惊失色,她没想到王御史诸人竟提出这样的要求?自己已出虎穴,莫非还要再进去一次不成?她凝眉问着地上跪着的五人,问道:“大人们这是何意?”王御史愀然道:“公主!臣等听说,那虢国皇帝在公主……嗯……走后,将公主的棺椁还停在自己的寝宫内,意欲百年之后,和公主的棺椁一同下葬!臣还听说,公主被虢国皇帝追封成了皇后!是以臣等认为,既然虢国皇帝并非无情,那公主似乎可以就此利用一下……”东方茱萸听了,哀哀道:“王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了!你是要我到了虢国皇宫,去见那独孤仪龙,告诉他,我还好好儿地活着?然后……”
王御史垂目继续道:“公主可以利用独孤仪龙对您的不舍,重新返回了宫里,您在宫内留心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大军动向,政略安排,遣人告诉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自在黑龙国边界,领着大军,以待时机!”东方茱萸听了,心中复杂万千,独孤仪龙竟对自己还有……不舍?竟将自己地棺椁还保留在宫中?追封自己为皇后?她只是觉得滑稽可笑,想来,不过是他在夺了郦国后,心里愧疚罢了!
她沉沉问王御史道:“大人们起来罢!大人们不起,我便即刻就走!”王御史等四人听了,方重又站了起来,只是并不敢坐下。东方茱萸皱眉道:“我问你们,你们此番前来,和我说的这些事,我哥哥他可知道?”王御史坦诚道:“不曾!三皇子殿下并不知此事!这些都是微臣的个人所想!”东方茱萸沉思道:“哦?我哥哥他并不知晓!”
她想想又苦笑道:“也是
!这样的事儿,你们若是对他当面说,他定将你们都一一杀了!”王御史愧疚道:“是以,臣等向三皇子殿下告了假,直说在这黑龙国宁夏城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三皇子殿下倒是随了我们去!黑龙国皇帝听说臣等皆通晓汉文历史策论,意欲先留臣等,在他的宫里编撰黑龙国史书!是以就在这宫里一处馆舍住下了!今日臣等聚在一起,又为着复国之事忧心,不想就在此处见到公主了!”王御史说完,左右四大臣也纷纷称是。
东方茱萸听了,默然道:“你们的心思,我都知晓了!你们回去罢!既然在这黑龙国中,帮着编撰史书,就都要处处谨慎些!”她重重地说道。王御史垂目道:“臣等知道,提这样的要求,定是大大难为了公主!可是为着复国雪耻,臣还请公主仔细考虑、斟酌一番!”东方茱萸听了,苦笑道:“你们也太高估了这独孤仪龙了!今日的我与他而言,只是颗废弃无用的棋子!他纵然知道我没死,哪怕就见了我,我的下场也不过有二!一是被他软禁,一是再次被他杀死!更不用谈及什么复国大业了!”她重重地说道。
是啊!这独孤仪龙此举,果然是煞费苦心!可骗得了众人,独独瞒不过她去!一个可以将亲身骨肉杀死的男人,会对孩子的母亲这般深情?呵呵……可笑……是以她坚持认为,这独孤仪龙将她的棺椁存放在寝宫,纯粹就是在演戏!是为了给虢国的大臣们看,给郦国的百姓们看,世人会说:他……虢国皇帝……独孤仪龙……可是待郦国公主一片情深啊,是以沽名钓誉,骗得整个天下!
当下王御史便也垂目叹气道:“公主!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三皇子无一日不想夺回故土!是以在这虢国宫内,必须有我们的内应啊!”他看了看东方茱萸,咬牙沉声道:“是以,臣几个认为,公主是这内应的最佳人选!”东方茱萸听了,心绪复杂,她苦笑道:“如此看来,你们几个,似乎都已经商量好了,来怎么安排我的命运了是罢!”
王御史道:“微臣并不敢!”东方茱萸道:“可是你们这样做了!”王御史听了,再见东方茱萸面上已有愠色,便立即住了口!六人一时都立在当地,各自无言。半响,东方茱萸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想必你们已经想了许多方法罢!知道我还活着,是以……你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无可奈何的哀伤,看着这明朗的天色,可是心里已是冰封到水底。
王御史不禁垂泪道:“臣等无能,臣等无用!臣知道臣这番话,公主听来一定伤神恼怒,可是臣还是不得不说,只因臣等皆是无法、无法啊!是以臣厚着面皮,不知廉耻地来找公主……公主可想想,如今皇上和皇后还拘在虢国的皇宫!是以,无论如何,公主都须亲自再去了那皇宫,就
算不为别的,只是想想,皇上皇后的安危,公主可也……”王御史是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他左右的四人也是哽咽痛哭起来。
东方茱萸听了,心中更是烦躁,想起了自己的父皇,她也觉得心中一阵说不出的伤心难过!是啊,如果能有一丝希望,哪怕就再进一次虢国皇宫也无妨?自己固然死不足惜,可是能将父皇母后给救出来的话……他想起独孤仪龙曾提及过和她父亲的宿怨,心中更是抖了一抖,想来,父皇在那皇宫里,一定吃了不少苦头罢!若再囚禁下去,这独孤仪龙一时心血来潮,如果就此将……越往下想,她便越觉得心中无比害怕!
她沉沉地看着这几个老臣,心中也是哀凄到极点,当下却忍住悲痛,口中只是说道:“好了!如今你们想什么,我却是什么都知道了!”王御史用袖拭泪道:“那……公主可有……”浑浊的泪光中还尚存了一丝期待之色。其余四个大臣中的一个道:“公主,公主还请三思啊……若能复国,咱们就不必在这里,惶惶如丧家之犬,郦国这飘零四方的百姓,都能重又团聚,共享天伦之乐了!臣等的家眷,如今也不知在哪里……”
他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地说着,东方茱萸便叹息道:“诸位大臣们,你们说出的,没有说出的,我心中都一一知晓!只是,我需考虑几日……”她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又问道:“我的哥哥这些时日都会在边界练兵罢!”王御史点头道:“正是!皇子殿下每日里殚精竭虑,恨不得一日便能直捣黄龙!”
东方茱萸便淡淡说道:“这些时日,不会再回到这宁夏城罢?”王御史道:“皇子殿下若是没有紧要之事,定然不会来此都城的!皇子殿下知自己暂寄人篱下,处事一向小心谨慎!除非是要和黑龙国皇帝商量一些事情……不过,近些时日,臣听三皇子殿下说起,不几日这黑龙国皇帝也要往皇子殿下练兵之地视察……”
东方茱萸听到这个,心头不禁缓了一缓,她默默说道:“是么?倒时黑龙国皇帝和我哥哥都在那边界?”王御史便道:“正是!黑龙国皇帝也不愿见这虢国独大,所以倒是希望三皇子殿下能……”
东方茱萸听到这里,这该知的已经知道,便道:“行了!你们回去罢!我答应你们,这重返虢国之事,我可以再考虑考虑……届时,一定会给你们答复!”王御史和四大臣听了,五目对视,本欲想还说什么,可是看到东方茱萸坚定决绝的目光,还是都闭上嘴儿。他们向东方茱萸行了礼,都一一出了这亭子。
东方茱萸看着五人佝偻着身子,如丧家犬似的,一步一步蹒跚走远,心中也似灌了千斤重的铅。是啊,他们不来寻她,还能寻谁?她既是公主,国破家亡之际,又怎能全身而退,又怎能置身事外?她一个人便在亭子里,沉沉静思默坐了许久许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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