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离开了。
她人老了，熬不住，而且这些年来早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这差不多是改不掉的了。今天夜深上到天台上来吹吹风，也不过是听到司机老余抽着烟啪嗒啪嗒地说小姐似乎是在天台上，怕她着凉。
她走的时候，细细地叮嘱了苏向暖不要呆在这里时间太久，将两个空的玻璃杯还有托盘都带走了。玻璃杯在空中发出一阵清脆的震荡的声音，敲击出声，听在人的耳朵里，觉得格外的好听。
苏向暖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她，没说话。
她自己的愿望不想跟任何人说。哪怕是亲近如吴妈这样的，也不想说出来。
真的害怕，害怕一旦说出口了，就不会灵验了。到时候空欢喜一场，比任何事情都来的让她觉得残酷。
吴妈反而是很理解苏向暖这种想法的。她眯着自己的眼睛，笑了下，什么都没说，淡淡地开口，同苏向暖说：“大小姐，你不说也没有事情的，反正也不是告诉我这种老婆子的事情，对不对？其他都不要管了，那么就提前预祝大小姐：十八岁生日快乐。”
年轻人和老年人总是有代沟的。
吴妈也是年轻过的人，所以知道像是苏向暖这个年纪应该是在想什么。既然不想让人知道，那就差不多是属于少女的羞涩的心思了，左右也不该给别人说，说了反正她也不会懂。
还不如不问。
苏向暖倒是微微一愣，没想到吴妈会这样说。她原本以为像是吴妈这样八婆的性子，做什么都是要搀和一脚的，结果这一次倒是显得很是宽宏大量了。
娇气的大小姐笑了一下，轻轻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尽管风吹过，带来微凉的感觉，也没有让苏向暖觉得脸上的燥热略微舒缓。
吴妈跺了跺脚，很是困了，眯着眼睛，端着盘子，转过身。她顺着自己来的那一条路摸索着要出去，灯光有些昏暗，但是还行，她对天台还是挺熟悉的，基本上是盲走。不一会儿就摸索到了那楼梯，手一抖，就走了下去。
苏向暖捧着脸，还坐在天台上。她的小腿在半空中晃荡了一下，跟嫩生生的萝卜似的，叫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她轻轻地开口，说：“好啊。”
反正也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但是……对苏向暖而言，非常非常的重要。
她有些无聊地在晃荡着自己的小腿，捧着自己的脸，笑意盈盈地抬起头，忽然觉得挺无趣的。
现在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再也没有别人陪着自己说话了。
安静又孤独。
抬起头仔细看去，天上的星星还是像方才一样的闪耀。一闪一闪的，泛着明润的光辉。
好看的叫人移不开眼。
苏向暖又晃荡了自己的小腿，轻轻地哼唱着最近喜欢的歌谣。
“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啊。”
她伸出手，在半空中，用指尖轻轻地画出了一个数字。
18.
***
翌日，晨。
苏向
暖昨晚熬的太晚了，双眼青紫，抱着自家的泰迪熊玩偶迷迷糊糊地睡着，再也没醒过来。原本吴妈以为这小妮子过生日会很兴奋地早起的，这一次应该不用她蹬蹬蹬跑上二楼去叫苏向暖起床，结果还是想错了。
很有些无奈地将方才还在做甜点的手朝着自己有些脏乱的围裙上一擦，吴妈慢腾腾地走上楼，朝着苏向暖的房间走去。那扇白色的门还是紧紧地闭着，她试探着敲了敲门，发现并没有锁上。
“大小姐，我进来了。”
低声说了一句，吴妈推开了门。
进门后看到的，是苏向暖衣衫凌乱地抱着那巨大的泰迪熊玩偶睡在床上。她身上穿着**的兔子睡衣，兜帽已然是散乱了，两只小兔子耳朵软软地垂了下来，耷拉着在一旁。那小脸儿上满是香甜，还砸吧砸吧了下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妈笑了一下，上前摇醒了这个人：“大小姐，醒醒，不能再睡了。”
苏向暖的脸蛋儿猛地被戳了，她很有些不满，伸出手推攘了一下，不耐烦地侧过身去。
一大早的，吵什么吵啊！
吴妈一瞧她这德行就知道了，明显是不乐意起床，被人喊醒了，想趁机发个脾气，闹点儿事出来。
吴妈沉默了下，忽然开口说：“大小姐，薄少爷来了哦，就在楼下等你出去呢。”
“！！！”
哗啦一声，那薄薄的一层被子就被猛地掀开，方才还睡的人事不知的女孩儿睁大了眼睛，抬起下巴，朝着吴妈看去，还未睡醒，只凭借着本能喊道：“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他怎么来了？
她现在既没有梳妆打扮，也没有穿美美的衣服……
不可以给薄生看到！
苏向暖有些惊慌，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抓床头的洗面乳，什么粉底眼膏都朝着那脸蛋儿上噼里啪啦地涂，一边涂还一边模模糊糊地**不清说着什么，白嫩的面颊上浮现了诡异的红晕：“要赶紧、要赶紧……”
要赶紧化妆才才行！
但是动了大半天了，脸上什么东西都糊成了一团，也没见着有个什么人来。更没见着薄生的脸。
她的动作下意识地有些重，朝着自己的脸上狠狠一拍，失手让她吃痛：“……嗷！”
吴妈沉默地盯着苏向暖，用一种怜爱的眼神看着她。
苏向暖被自己拍疼了，要差不多醒了过来，抬起头，冲着吴妈问道：“吴妈，他人呢？”
吴妈说：“没来啊。”
这话说的真是理所当然，没有半分的愧疚，更不会因为苏向暖这几乎白痴的行为而觉得难堪。
苏向暖的脸扭曲了一下。
她抬起头，目光深沉地盯着围裙处还有许多不明粉末的吴妈，说：“你在骗我？”
吴妈神色很有些无奈。她也不想骗大小姐的，但是不这么说，苏向暖会醒来吗？
显然是不会的。
轻车驾熟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吴妈一手**苏向暖乌黑的秀发里，生生地掰着她的脸蛋儿，让她照着床头柜上的
一面镜子。
苏向暖通过镜子，看到了自己头发糟乱，纠缠在一起的样子。她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现在这模样，跟个疯婆子似的。
吴妈面无表情地继续摁着苏向暖的头，说：“大小姐，你看看自己，现在像是什么样子？”
苏向暖有些迟疑地开口道：“……疯婆子？”
吴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想要否认的意思。
毕竟，苏向暖现在看起来，实在是太像了。
头发乱糟糟的，睡衣也耷拉下来，滑下肩膀，看起来迷迷糊糊的，整个人都没睡醒的样子。
整个一个女疯子，不需要任何修饰的那种。
吴妈都想否认这是自己一路看着长大的大小姐了，有一些辣眼睛。
苏向暖疯狂地摇着自己的头，拒绝承认这个事实，犹自在挣扎：“不不不这不是我不是我！”
鬼踩跟这个疯婆子一样呢！
她苏向暖可是小公主，在什么时候都是美美的，怎么能成这样？
苏向暖头一次觉得自己有那么崩溃。她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呢，怎么能被这么说？
她眼珠子转了转，刚想说什么，却被吴妈打断：“大小姐，你该不会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3.13.
苏向暖看见了门口处贴着的日历，呆愣了一下。
说实在话，她每一次刚醒来，记性都不会太好。有很多时候，前天晚上刚做过的事情，第二天一睡醒来就忘记了。
鱼的记忆，无人可挡。
吴妈瞧着她这一脸茫然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再不好好打扮一下，很快客人们就上门了啊。”
苏向暖终于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同时，脑子也回来了，注意到了吴妈捧着自己的脸的手，面孔扭曲了下。
她说：“……吴妈，你刚才在做什么？”
吴妈低头扫了一眼自己满是面粉的手，面色坦荡地说：“做蛋糕啊。”
苏家大宅的人不喜欢从外面订蛋糕回来。这些个老人们很喜欢自己动手做，把精心制作出来的蛋糕送给苏向暖，也算是生日礼物。
苏向暖牙齿咬的格格作响，说：“那你就用这样的手摸我的脸？！”
现在不用看也知道她脸上全是面粉了啊。
真是过分！
“你要是早点自己醒来，吴妈也不需要跑上二楼来这么对你了。”吴妈一脸慈祥，用关爱的眼神看着苏向暖，伸手拍了拍苏向暖的脑袋，说，“别闹脾气了，我去洗个手，你赶紧洗漱整理完毕了就下来让人家给你把造型做好了。”
苏向暖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一句洗手上。
她沉默了一下，说：“吴妈，问你个事儿。”
吴妈：“说。”
“你觉得是我的脸脏还是你的手脏？”苏向暖低下头来扫了吴妈那满是粉尘的手一眼，神情复杂，“为什么摸了我的脸你还要去洗手？”
“那还用废话，肯定是你的脸脏。”
吴妈回答的理所当然。
苏向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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