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倚在她怀中流一场泪,告诉她此刻如刀尖剜着心肉的感受。
他不求别的,只求她给他一句安慰的话。
或者,哪怕是……只能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然而,在他按下号码后不出15秒钟,电话那头便迅速传来格式化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手机应声而落,薛梓墨低垂着眼睑,任谁都看得出他眸内的失望之色。宽厚的大手无力地张开,又闭合,似是想要抓住什么。
朦胧泪光中,他忆起儿时的一片片情景……
父亲薛云雨一直希望将薛梓墨培养成A市的王牌栋梁,于是从小对他非常严厉,经常让他罚站在烈日炎炎之下,让他饱受磨难。
然而每次犯错受罚,刘世凤便大胆冒着风险为他用冰毛巾擦汗,或是送些补充体力的食物,记得她温柔地对他笑道:累吗?吃点东西吧。
从小到大,除了奶奶,母亲向来是最疼最宠他的人。
至于那几年,她一直对曲温如不好。薛梓墨心里明白,母亲怕他爱错了人,毁了自己的后半生,才处处刁难曲温如。所以他一直没有为曲温如出面说话,是因为他看到母亲的良苦用心,自始至终都没有削弱半分。
偶然瞥到她鬓角花白,他也会心疼。只是无奈事务缠身,繁忙无常,使他鲜少有时间真正陪着母亲。
“滴……”的一声,手术室灯光熄灭,回忆也随之终止。
坐在座椅上的薛云雨与薛羽宜如触电般猛地站起身,双臂交叉放在前胸,紧张地盯着手术室大门一动不动。
薛梓墨也迟缓地抬起忧愁的双眸,望着那抹黯淡的红色小灯,一时间,竟是如此害怕看见那些穿着白大褂,满脸冰冷的人。
但,事实总是残酷的,医生从内室出来,摘下帽子,无奈而惋惜地对他们微微摇头:“对不起,各位家属,我们已经尽力了……”
“什么……”薛羽宜与薛云雨同时倒退一步,无力跌坐在长椅上,他们脸色煞白,含泪的眸内满是绝望。
薛梓墨一脸镇静地敛下眸光,没有人看得见,他眸内深藏的光芒正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好像一现即逝的流星一般慢慢陨落。
“妈……”
医院走廊内,传来薛羽宜撕心裂肺的哭声。
手术很成功,却只能勉强挽救回刘世凤一条生命,现在她已彻彻底底变为一名植物人,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行走,不能微笑,不能流泪……
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却不管尽多大的努力也表达不出内心的感情。
只能瞪大双眸盯着站在面前默默流泪的丈夫和女儿,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还不知道,下半辈子,就要以床榻为伴,以营养液为日常饮食,一切吃喝拉撒都必须由专人亲自处理。也许下半辈子,她会痛苦不堪,无从表达内心的伤痛,只能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任人摆布。但这对于薛家来说,已是最好的选择了。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毕竟,她也是陪伴了薛家风风雨雨几十年的人。
“世凤啊,今后,你就可以安安心心躺在床上,不用再担心家务了,吃的喝的都有人亲自送到你嘴里,按摩保养也会按时做到。你要是无聊了,就看看最新的婆媳剧,呵呵,你以前常跟我说,你就想过被人侍奉一辈子的日子,这不,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高不高兴哪?”薛云雨忧伤地抚上她的脸颊,努力忍住眼泪的倾泻。
“爸……你别说了……”薛羽宜捂着面颊缩在墙角,晶莹的泪珠从指缝间大滴落下,湿了一地。
躺在病床上的刘世凤似是听懂了薛云雨的话,眸内似是多了几分惊恐之色,脸色煞白,却怎样也发不出声。
“别怕,世凤,不管怎么样,我不会看着你去死的。”薛云雨含泪而笑,苍老的大手紧握着刘世凤冰凉的手掌,放在唇边仔细疼爱着。
“现在,好好睡一觉吧,醒来以后,说不定我们就能回家了。”薛云雨轻声附在她耳边道,那副认真而深情的模样,像极了年轻时渴望爱情的小伙子,刘世凤的目光不能移动,却好似在一直追随着他。
薛云雨轻轻伸出大掌覆在刘世凤眉眼前,再温柔地为她阖上双眸,等到她呼吸逐渐均匀后,才颤巍巍地起身:“羽宜,我们到外面去。”
“是,爸。”薛羽宜晕眩地起身,差点没一头向前栽去,幸好被薛云雨及时扶住,他眉目一瞪:“干什么,哭哭啼啼的,你妈又不是死了,人不还好好地躺着吗?”
“但是……但是……她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胡说八道!”薛云雨不再理睬她,拄着拐杖径自向前走去,浑浊的泪却洒了一地。
他擦擦泪,走到薛梓墨面前,用拐杖戳戳他:“不孝子,你妈都成那样了,还不进去看看?”
薛梓墨抱着自己的身躯,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孩子,他缓缓抬首,眼角挂着泪痕,纤薄的唇瓣没有一丝血色:“爸,我没将妈保护好,我无颜见她……”
“我呸!”薛云雨声带微微颤抖,“我都有脸,你还瞎操心什么!你妈这事,若不是今天早上我和她发了脾气
,她一气之下去找了那个不靠谱的男人,会变成这样了?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如果我们再像你这样颓废,还能挽救回什么!没用的东西!”
薛梓墨被他的骂声稍微动摇了一些,他颤抖着双腿起身,望着比自己矮出一个头的父亲,神色哀伤:“爸,是我没用。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出肇事者,亲手将他送进监狱!”
薛云雨微微抬首望着儿子,神色坦然地点了点头,眸中,满是欣慰之色:“去吧,妈这里交给我和羽宜。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嗯。”薛梓墨拍了拍褶皱的西服,随意拨弄了下黑发,双眸深邃如幽潭,一刹那间恢复了英气逼人的气质。
望着儿子颀长的背影渐行渐远,薛云雨无力地重咳几声,跌跌倒倒地坐在长椅上,抚着心口的波动起伏,哀叹声久久不能平息……
“手术结束了,我妈没事,但……”薛梓墨捏着手机,眸色一沉,“她已经变成植物人了。”
“植……植物人?”那头的左煦惊得说不出话来。
“嗯。我妈那边你不用来看了,我爸和芊芊会照顾她。肇事者查到没?”薛梓墨黑眸闪着危险嗜血的光芒,仿佛见到猎物的下一秒便会瞬间将其粉身碎骨。
“不急,海关,出境还有高速那边都封住了,机场调查说暂时还未发现当日买票上机的乘客,他必定还在A市。慢慢查,他总逃不掉的。”左煦哀叹一声,心中还是不免担心刘世凤的病情。
“做得不错。”薛梓墨微微颔首道,十指攥紧,纤薄的唇狠狠抿起。恨不得马上见到肇事者将他撕个粉碎。
“温如,我手机找不到了哎,你妈也不知道去哪了,打个电话听一下。”曲毅年,曲温如与曲芊芊正在海滩边吃着烧烤,一抬眼,刘静萍不知道去哪了,曲毅年的手机也不翼而飞。
“是不是丢在更衣室了?”曲温如咬下一块烤茄子,含糊不清道。
“没有没有,我记得拿到海滩上来的,你去打一下我手机,我在这里听铃声。”曲毅年担心至极,忙推搡着曲温如。
“好好,我知道了。”曲温如无奈笑道,咽下最后一块茄子后,走到更衣室间拿出手机,开机。
然而,刚开机,屏幕显示着……陆子图56个来电!
她会心一笑,本以为是陆子图过于思念她才打了这么多,便没往心里去。不料,她刚在通讯录里找到曲毅年的手机号码时,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陆子图。
这一次,她隐隐感觉到不对劲,紧张不安地接起了电话:“喂?”
“温如!救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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