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也算有了安全回去的办法,我买了张不记名手机卡和家里联系,让苏彤去公安局报案,说接到来自澳洲的勒索电话,要求她支付赎金,否则就对我不利。
失踪是大案,但牵扯到跨国,本地公安系统鞭长莫及,只能通过国际刑警联系澳方,这样就有个备案,剩下的就是等个几天自己出现,身份成功切换。
这个办法我觉得不靠谱,但当前没有其他更好的,只能进行。
小明不愿意打电话,因为她不知道打给谁,打给侯霸道肯定不行,打给妈妈又怕妈妈担心,索性不打,直接玩失踪。——反正找不到自己侯霸道已经按失踪对待了。
墨本是个旅游城市,风光其实一般,主要是植物园多,逛起来大同小异,再加上接连下雨,我们都在家闷着。三个人相处倒也没有想象中尴尬,这得益于美玲的大度,她除了日常外出,其余时间都在自己房里,刷剧听歌,做甜点美食,并不在意小明和我亲近。
其实小明也没有和我多亲近,平常夫妻相处也不见得每时每秒都黏在一起,尤其是身边还有外人时,更要注意尺度。
“美玲一个独身孕妇,咱们行为一定要注意分寸。”这是我说的。
在墨本的第三天,我头晕开始发作,脑袋里天旋地转的晕,伴随着恶心想吐,吃不得油腻,只能喝粥。有时半夜睡着也能晕醒,胸口喘不过气,靠墙坐着才能缓解一些。
“我怕是不行了。”我对小明说:“以前全靠严大夫续命,现在严大夫不在,我可能挺不过去。”
“别瞎说。”小明小脸冷峻,“好人才不长命呢。”
“难道我是祸害?”
“难道你不是?”
好吧,我其实就是祸害,我抓着小明手,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小明,我辜负了你,对不起。”
小明嗨一声,有些厌烦,“净说些没用的。”
其实我想趁这个机会跟小明说我和美玲的事,坦白了小明想怎么对付我都行,死我也不留遗憾,可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
我问小明:“我要挺不过去,你怎么办?”
小明看着我,目光炯炯,问:“你想我怎么办?”
“找个好人,嫁了。”
小明点头,末了问:“还有什么遗言?”
回答如此干脆,我反而给不会了,笑道:“要是不死,你愿意陪我过完下半辈子吗?”
小明低头瞄一圈,酸溜溜道:“我不知道,你人其实挺好的,对我也好,就是你太老了。”
这回答中肯,我就说嘛,我年龄大她那么多,怎么可能是真心爱我。人活到这把年龄,对很多事都看开了,所谓爱情,说穿了不过是男女在繁衍本能驱使下分泌出更多多巴胺,让人觉得爱情很美好,可当繁衍发生过后,大脑恢复正常理性,就会对爱情嗤之以鼻。
所有人的夫妻生活,都是鸡零狗碎,无一幸免。区别只在于,有些头脑聪慧的,会好好经营自己的婚姻,笨蛋们则会毁掉自己的婚姻。
这些笨蛋包括苏晴,包括我,我们都是利己主义者,为了更好的生存,可以使用更多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抛却良知和道德。
但我和苏晴又不同,我的底线稍微高了那么点。
我不想害人,我想让每个我喜欢的人幸福。
我问小明:“假如,我是说假如,我要是不死,还维持当前这个状态,你还会和我好吗?”
小明纳闷,“当前状态,你指的是什么?”
“嗯,就是……现在这样。”
“你意思让我给你当三?”小明脸上明显鄙夷,“你想屁吃呢。”
说的我老脸一红,连忙改口:“不是的,我只是……”
“那你一个月给我多少钱?”小明紧接着问:“当三也得有个当三的价格,给少了可不行。”
我去!
这话接的,给我说愣了。
“这回答满意了?”小明笑眯眯道:“你们这些大猪蹄子啊,还想和古代男人一样,齐人之福呢。”
好吧,小明是新时代女性,独立自主,脾气又大,想让她当三,显然是不可能。
我的头晕愈发严重,晚上晕醒,感觉口渴,挣扎着起身去喝水,客厅里只留了一台小灯,昏乎乎看不清,我踢到一个脚凳,发出咕咚声响,那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巨大。
我有些担忧,因为美玲跟我说过,楼下老白一家都是不省心的,有事没事就喜欢投诉,做饭有呛人味道投诉,晚上发出声音大也投诉,所以她在这里生活都是格外小心。
我把凳子轻轻扶起,已经用尽全身力,这时主卧房门打开,侯美玲穿着睡衣出现,问我需要什么。
我说要水,她先扶我去沙发上躺下,再去帮我打水,道:“要什么说一声就行,我晚上睡不死,孩子总闹。”
我看着她的腹部,心里一阵羞愧,“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你受苦了。”
“没事,不怪你,我自愿的。”她笑着说,春风和煦。
我又想到那个问题,问她:“要是我这次挺不过去,你怎么办?”
她面容迅速黯淡,眼睫毛也抖了下,沉默良久,抓了我的手道:“你最好挺过去,跟你说实话吧,我其实没多少钱,这房子是我用自己的积蓄买的,爸爸知道我怀孕后就不再给我钱,连我妈也被限制了,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快生了,我妈还没办法来照顾我。”
一瞬间,我头不晕了,人变的清醒,怔怔地看着她。
她笑,“中国的有钱人可不买这样的小破楼,都是独门独院的小别墅,我住这样的楼房,在这里是实打实的穷人。尤其我现在怀着孕,没办法赚钱,过的什么日子相信你也看到了。”
原来如此。
是啊,难怪她吃饭简单,我只以为她为了好生孩子才特意吃的清淡,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没钱。
可没钱,又干嘛替我们支付两万澳元?
“那是刷的信用卡。”美玲说,眼神中几许疲惫,“你俩一个是我闺女的父亲,一个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除了你们,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亲人?怎么可能不管。”
“早说啊。”我想抱她的肩,可惜手无力,办不到,只好放在她腰上,手搭着她的臀线。“我有钱,我明天就给你转。”
“你可千万别死啊。”她的面容忧愁,“我一个人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扛,在这边生活并不容易,男人们都是花花肠子,没有那个愿意帮我养女儿,都是只想占我便宜。”
“我知道我知道。”我急急道:“现在这个时代,没人愿意当接盘侠,放心了,我肯定会活的很好,会照顾好你和女儿。”
如此说,我心里莫名多了几分力,感觉脑袋也没有那么晕,人能坐起,拿着手机道:“明天我先让人打过来一笔钱再说。”
美玲点点头,望一眼次卧,将头埋进我怀里。
“其实,我很孤独,很想找个人依靠。”
唉,可怜的美玲。
算命的果然说对了,她要走她妈妈的老路,一辈子受苦的命。
……
翌日清早,我用那张不记名手机卡给苏彤打电话,接通后那边苏彤带着颤音问:“喂,那位?是金虎吗?”
声音不对,我猜警方已经在我家里装了监听设备,于是回答:“是我。”
那边立马就哭,“你怎么样?他们伤害你了么?”
“没有。”我说:“就是我老毛病犯了,头晕的厉害。”
“啊,那怎么办?”
“我需要钱,很多钱。”
“要多少?”
“先来一百万吧。”
“好,怎么给你?”
“存我卡上。”
“好好,五分钟之内转过去。”苏彤急急道:“那你头晕怎么办?严大夫他们所有手续都办好了,过去后该怎么联系你?”
这么问我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因为被绑架只是一个谎言,而随意撒谎带来的后果是严重的,警方想的是怎么救人,对我家里的通讯设备进行了监控,同时也限制了青青的到来。
这要把谎圆满,要费很大神。
想了想,我说:“先把钱转过来,其他以后再讲。”说完挂电话。
挂了电话头疼,钱打过来估计我也花不了,因为一旦银行卡产生消费,警方就会知道,那时候就要救人【抓人】了。
想了五分钟,想出一个方案,我得尽快从绑匪手里逃脱,这样我花钱就名正言顺了。
当下喊来小明商量,看看什么时候去警局报道。
小明也很急躁,来墨本这么多天,天天闷在家里人狂躁,早就想出去浪了。于是翌日凌晨四点半,小明扶着我下楼,两人戴帽子口罩,从帕克维尔向中心城区走,中心城区就是我们所谓的商业区,唐人街就在这个区。
之所以选择在凌晨四点半,是因为这时候人少,我们不易暴露,也不容易遇到犯罪分子,这里侯美玲特别说明,墨本总体治安还算不错,但犯罪也时有发生,尤其是有色人种针对亚裔人群的犯罪活动,敲诈勒索抢劫时有发生,原因可能是亚裔人群看上去比较好欺负,而且亚裔,尤其是华人,一般都有钱。
小明扶着我沿着人行道走,清晨的风较凉,吹的我哆嗦,头脑倒是清醒了许多。
小明也冷,缩着肩膀委屈道:“早知道不来墨本了,在中国多好,现在这个点,街上都是砂锅粥。”
说着吸溜下口水,“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吃虾蟹粥,还要多放香菜。”
“会的。”我说:“能回去,我请你吃一辈子的虾蟹粥。”
说着,路过两栋楼之间的一条窄缝,这样的窄缝在广东很常见,里面都是些下水管和流浪汉的便溺以及纸巾垃圾,我并不在意。
但在我们刚过去七八米,一声怪叫就在脑后响起,我回头,瞬间炸毛。
两个穿着卫衣的高大黑人男子快步冲到我们面前,其中一个手里捏着匕首,冲着我们怪笑。
“Hi!”他叫着,说话的语速极快,我一句都没听懂,只看到面前的匕首挥舞。
小明害怕极了,本能往我身后缩,面前的黑人忽然变的亢奋,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叽里咕噜说出一长串。
我打开翻译器,得到的语言是:小姐,我们来玩玩,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受伤。
翻译器有延时,就在翻译的同时,那个黑人的手已经扯上小明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