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我会让你死得尽量体面
清影沫目瞪口呆，双目含泪，亦有恨。
她想过自己的命运，可能被炎杀死，被任星河杀死，或者被魔族的任何一人杀死，却从没想过，会死在自己最熟悉、也最信奈的人手里。
所有的强弩和羽箭都指向圈中三人，只待一声令下。
除圈中三人及神隐将军之外，任何人都相信，只要有神隐将军在，任何人都插翅难飞。
橆王依然是一言不发。
“魔就是魔，果然言而无信。”清影沫却说。
“任星河大人不是魔。”神隐将军说。
“他当然不是，却比魔更加丧心病狂！”
“现在争论这些还有意义吗？”神隐将军落寞道。
“死之前，我唯有一个问题，和一个请求。”清影沫说。
“你问。”神隐将军拔出了腰中佩剑。
“为何要背叛影族？”清影沫问。
“因为一个人。”
“谁？”
“萧瑶。”
“萧张的妹妹？”橆王这时问。
“是的。”神隐将军眼神难得地闪烁了一下。
“十多年前影族有难，我急诏你回上都，那时你曾经说过，你辜负过一个女子，莫非就是她？”
“是。”神隐将军抬头看天。
月亮被树叶分割的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你的选择是正确的，身为男人，决不能同时辜负同一个女人两次。”橆王叹息道。
“老臣叩谢橆王理解。”神隐将军鞠躬，对橆王行之一礼说。
“如今她也已经投身魔族？”橆王问。
“任星河大人救了她的命，让她可以再活一世，也让我有机会为自己之前的过错赎罪。而这一次，老臣想为自己活一次。”
“作为君臣，我原谅你的反叛。而同为男人，我支持你的选择。你动手吧。”橆王抬头挺胸说道。
“少主还有一个请求？”神隐将军转身问清影沫。
“阿葵与此事毫无瓜葛，而且还是个孩子，她是无辜的。而且我答应过龙峰，要将她安全送回她的父母手中。”
在说道龙峰的时候，清影沫故意将声音加重。万念俱灰，她只能寄希望神隐将军可以念及与龙峰的旧情，救下阿葵。
“虽然任星河大人下令诛尽影族，阿葵又是影族之人，但是，我并不介意让她多活一会儿。”神隐将军神情淡漠说，“既然少主有请，老臣自然不敢推脱，索性就帮你完成这个诺言，等把她送到她父母手中之后再结果她们一家人的性命。”
“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阿葵怒目而视神隐将军道。
“我会让你，及你的家人死得尽量体面。”
“感谢！”橆王最后说道。
神隐将军缓步上前，郑重从清影沫手中接过阿葵，退出圈外。
而后，百箭齐发，橆王及清影沫顷刻倒地。
两匹血色快马也顷刻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们回去复命，我这就去龙回头走一趟，那里还有数百人的性命等待着我去收割。”神隐将军再也没有看身后的尸体一眼，而是挟了阿葵一起，即刻朝着东方疾驰而去。
黑影如潮退去，隐没在惶惶树影之间。
天灯尽灭。
层林再次沉入黑暗。
月华惨白。
丑时七刻。
玄穹殿内依旧灯火辉煌，任星河依然睡意全无。
萧张依然。
他们仿佛都是在等待着某个特定时刻的到来。
“再过一刻，战斗就要打响了。”萧张再为任星河斟茶。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五壶茶了。而这一壶，也已经加过了第三道水。
“是啊，遗憾的是，我什么都没感觉到，也什么都没看见。”任星河神情有些惆怅道。
“该发生的方术一定会让他发生，不该发生的方术也一定不会让他发生。”萧张说。
“我绝对相信方术。只是，我很期待亲临战场杀敌的那种快意恩仇的感觉。”任星河继续喝茶，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过那种感觉了。”
“有时候，杀人的感觉或许并不好。”听任星河此言，萧张仿佛略有感慨。
“哦？”任星河诧异道。
“在下直言不讳，还请大人见谅。”萧张拱手道。
“但说无妨，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忌讳。”任星河大度道。
“这个世界有两种人，强者和弱者。强者可以主宰一切，而弱者，却只能依附和屈从；这个世界同样还可以划分为另外两种人，该死之人，和不该死的人。”萧张话并未说完，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着任星河的神情，看他会做出如何反应。
“依你之见，哪种是该死之人，哪种又是不该死之人？”任星河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翡翠茶盏问。
“比如说安分守己、只求温饱的平民和商贾及其他，就是不该死之人。”萧张继续说道，“在强者霸道的刀剑面前，这些人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该死之人呢？”任星河的右手食指指尖沿着杯沿环绕一圈，而后静止不动。
“比如说穷凶极恶的强盗、逼良为娼的恶人、弄虚作假的商人、强取豪夺的盗贼及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及其他。”
“最终，你其实是想劝诫我，今晚有些人并不该死？”任星河并未抬头，而是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小呷一口。
茶如人生，一道苦如生命，二道甜若爱情，三道淡若清风。但今晚的茶添得比平常频繁。
任星河突然觉得手中的第三道茶已经有些索然无味。
“我只是想劝谏大人，您其实一直身怀悲天悯人之心，所以何不广施恩露，放过那些不该死之人。这些人即便是活着，亦绝对不会对大人的将来构成任何威胁。”
“是吗？”任星河深吸一口气，略微颦眉，而后问道，“儿时的你修为几何？”
萧张是个聪明人，于是语塞。
他知道自己的劝诫失败了。
余下的时间他只能沉默。
深夜的空气和时间陡然间变得有些凝滞不前。
不过幸好这时有一名全身被黑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进殿汇报，才稍微缓解了一下颇为尴尬的气氛。
“影族君主橆王及少主清影沫已死，属下特来复命。”黑影跪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