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一点都不大气 下
雨神殿后庭的萧瑶并不知道此刻殿外究竟在发生着何事，只是在送走萧张之后，立刻就一路小跳蹦回大殿寝宫，即刻挑明了宫灯，拿过几丈色泽鲜亮、花纹贵气且质地温润的上好绸缎便开始上下裁剪起来，一边裁剪还一边自言自语说道，“十多年未见，也不知道你身形清减了没有。但现在呢，又天色尚晚，不能立刻去找你，也只能依着旧日的尺寸给你做了。嗯，既然迫不及待，那就开始做吧。大不了明日得了时间再去专门给你量一下。”
好一阵子的裁裁剪剪，明亮的宫灯之下很快只剩下窸窣的声响。
宫灯将萧瑶的影子映衬在金黄的墙壁之上，摇曳闪烁。
殿外霎时夜幕降临，月上柳梢头。
皓华夜色之中，神隐将军在自己的寝宫前来回踱步。
自打傍晚从雨神殿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思索着萧张今日的变化究竟缘起何处，更是在仔细咀嚼萧张话里话外的真意。
过去的十多年间，萧张从未主动邀约过自己见面，就算偶然见了，也是少不了一阵厮打和缠斗。
神隐将军知道，萧张是在替萧瑶发泄心中的怒气和怨气。
十多年前，自己决然离开萧瑶的情景犹在眼前，那时的他们正值如胶似漆的岁月，可惜影族大乱突至，迅速升温的幸福就此戛然而止......
在家国天下与儿女私情之间，自己毅然选择了前者。
长兄如父。
萧张如此怪罪自己，神隐将军自然丝毫不以为意。
因为他知道，那是应该的！
萧张应该恨他。
萧瑶更应该恨他！
但是今日，萧张突然一反常态，与自己大谈大红袍、谈为人的大气与不大气，这却又是何故？
很显然，那时萧张正从雨神殿出来。而雨神殿内住的是萧瑶。萧张的妹妹。
萧瑶一定与萧张说过什么，所以萧张才发生如此转变。神隐将军兀自想着。在一片幽篁月影间来回踱步。
萧瑶究竟与萧张说过什么？神隐将军手中紧紧捏着半袋用金纸包裹着的大红包茶叶，眉头都快拧成了个“一”字。
你还恨我吗？
你应该恨我！
你怎么可能不恨我？
可是，送一半留一半......萧张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一点都不大气。”
“你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神隐将军自顾出声自问。
“暖胃......”神隐将军仔细品味这两个字所能隐喻的含义。
“难道你哥是觉得我小气，送东西送一半，所以让我将这剩下的半袋茶叶也送过去？”神隐将军将半袋茶叶凑到眼前问。但紧接着又摇头连连说，“不可能不可能，你哥想杀我的心都有，又怎么可能在乎这一斤半斤的茶叶？他一定另有所指。他一定另有所指，对！可是，他究竟想对我说什么？什么叫更加有意义的事情？”
隔着幽篁的影子，看向雨神殿的高高宫墙，神隐将军最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自然，那半包茶叶最终也没有被送出去。
打架，神隐将军自问游刃有余，但要揣摩一个人的心思，这方面的能力就很是捉襟见肘了。
幽篁将月华的影子揉乱、捣碎，撒了一地。
神隐将军将碎了一地的月华踩得更加凌乱不堪。
恍惚过去，已是深夜。然而，今夜无眠的，注定不会只是神隐将军一人。
比如说萧瑶。
比如说萧张。
自离开雨神殿之后，萧张也同样陷入沉思。
萧张是在思考萧瑶今日说的一席话。神隐将军投靠魔族究竟是真是假？神隐将军过去能够放弃萧瑶，将来是否还会？想往昔，神隐将军因橆王一纸召唤而返回影族上都翡翠墟，从此一夜白发。而今见面，他十年如一日，还穿着过去萧瑶为他裁剪缝制的白衣，就算那袭白衣粗糙，针脚也拙劣不堪......白衣，白发，萧张即便铁石心肠，也难免有所动摇。
比如说唐都灵。
唐都灵此刻已经入住天神殿。
即便此刻已是夜半，天神殿内依旧灯火辉煌，美味佳肴摆满了大殿，其间更是歌舞升平、仙乐飘飘。
这一切都是任星河特意安排的。
任星河的确很生气，但尚未丧失理智。他知道，一切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小锤子喝酒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躺在冰冷的地上睡觉。他当然不在乎这些，它本来就是一棵树。
张道陵和翡翠却是滴酒未沾、点食未进。自从入住天神殿之后，他们就一直正襟危坐，时刻关注着身边的动静，生怕什么时候突然发生对唐都灵不利的事情。唐都灵劝慰了几次也没有，到了最后也只能放弃。
唐青鸾一直听唐都灵的话，唐都灵叫她吃她就吃，叫她喝她就喝，到是简单。
唯独唐都灵自己，心中却是五味杂陈，百无聊奈。
她明明知道龙峰就在此处，一定被任星河囚禁在某个地方，此刻也一定受着苦。任星河两世怨恨，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龙峰？想到此处，唐都灵却无法感知龙峰丝毫存在的气息，她怎能不心急如焚？白日间的嬉笑怒骂与风轻云淡，不过是表演给给父母和妹妹的信心与勇气，更多留给自己的，却是黯然神伤。
唐都灵完全无心进食和欣赏歌舞，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殿外一轮皓魄当空，于星海浮沉，而夜色阑珊，她睡意全无。
比如炎，墨龙、九牧王。
不久前集结的近百万大军已经浩浩荡荡出发，直指人族皇城大道。铁蹄过处无不山河雷动、天地崩塌。
比如人族唐天子、特使白川、骠骑大将军扶红！
傍晚时分，长丘探子烽烟来报，魔兽族及浪人族异象凸显，近百万大军短时间急结，剑指人族皇城！
唐天子正襟危坐麒麟阁问特使白川，“魔族大军何时能够抵达皇城大道？”
白川答，“不出今夜寅时，两军前锋势必发生首次交锋！”
“这么快？”唐天子骇然道。
“魔族大军昨日未时出发，这个速度已经算是慢了。”白川冷静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