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元神
徐徐清风扫过，让好不容易落定的沙尘再次扬起。
龙峰竟然感觉到了风，也感觉到了被风扬起的沙尘。
风一缕一缕，如丝如绸，散发出缎子一般的辉光。沙尘粒粒，如真似幻，在温暖的阳光下面闪着光，比宝石还晶莹，比翡翠还剔透。
龙峰能够感觉到眼前的一切事物，唯独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当然，这种说法也不完全正确。这太自相矛盾了。
但是，龙峰现在的确就是这种感觉。
他能够看清眼前有一条古神道，神道两旁矗立着诸多神像，神像的五官及脉络也看的异常清晰。古神道上落满了树叶，他能够闻见枯叶腐朽的气息。古神道的两边是偌大的一片风沙地，荒坟处处，断碑石龟散落于荒坟间，很像一片古战场，他能够听见风沙簇拥的声音。神像神情肃穆、忧郁，微微张开的嘴唇很像是在叹息。古神道的尽头还有一座巨大的神殿，他能够感受到神殿的呼吸。
唯独，他就是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感觉不到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的存在，也感觉不到四肢，感觉不到心脏和血液流动，甚至，他都感觉不到自己在思想。
没有眼睛怎么能够看清？
没有鼻子怎么能够闻见？
没有耳朵怎么能够听见？
没有四肢怎么能够感知？
没有身体，怎么能够思考？
一切都好似虚无。不，不是好似，就是虚无！
什么都不存在，不是虚无，又是什么？
如果不存在，又怎么可能思考？
所以，虚无该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更或者说，不存在，该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龙峰冥思苦想，终不得要领。他不知道什么都没有的自己究竟算不算是一种存在。如果算，他更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或者，他已经不存在了？
那么，现在的他，是什么？
胡思乱想，仍意识九天神游。无极玄天有多大，龙峰的思绪就漂了多远。
我是谁？
不知道。
我是什么？
不知道。
我在哪里？
不知道。
我将要做什么？
不知道。
我为何存在？
不知道。
时间？
什么都不存在，时间已经没有意义。
空间？
什么都没有，空间更没有意义。
什么有意义？
......
魔鬼城，森罗大殿。
鬼帝魇皇及魔导师该隐都齐齐仰头看着冥府天空的异象。
以往，冥府天空从来看不见星辰日月，然而今日，竟群星璀璨，星海沉沉，让阴森恐怖的鬼蜮平添几分宁静和祥和。
“除去先天尊者之外，谁还能有如此神法，竟可以让冥冥鬼蜮也充满盎然生机与希望？”魇皇兀自感叹。
“可是不久前，龙峰明明已经魂飞魄散。”该隐的目光依然定格在茫茫星海之中。他也太久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星空了。而上一次看见星空之时，他尚在人间。
“道者七重便可以拥有不灭之魂，更何况无上道尊？任星河恐怕也太自以为是了。”魇皇连连摇头道。
“难道不灭之魂并不是指人的三魂七魄？”该隐不解问道。他先前明明亲眼目睹任星河将龙峰的三魂七魄打散，龙峰本身的肉体也已经变成一堆肉糜。正常人如若至此，早已经万劫不复。但是，现在龙峰却活得好好的，甚至比之前更好，这不得不让该隐大感意外。
“当然不是。”魇皇道，“如若三魂七魄就能不灭，岂不是每位道者都可能做拥不灭之魂而永生不死。”
“微臣愚钝，却不知不灭之魂究竟是什么？”该隐问。
“是元神！”魇皇答。
“元神？”
“是的！”魇皇解释道，“道者并不是只要修为突破七重通玄就能拥有不灭之魂。而是，只有修为突破七重通玄的道者才具备提炼自身元神的资格及基础。而且，元神提炼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而是要经过极其通透的体悟和修炼方能成功。可一旦成功，也就离八重圣灵境界不远了。”
“所以说，任星河现在其实并不具备不灭之魂。”该隐再问。
“他都未曾体悟和修炼，又怎么可能无中生有而产生元神？”魇皇不屑道。
“任星河果真是够悲哀的。一心向道，为的却不是大道，而是私仇。看似道法强大，却又都是一知半解。”该隐于是感叹。
“与龙峰为敌，任星河真是太不自量力。如若龙峰能够杀伐果断一点，任星河根本就活不到今日。”魇皇说。
“这不正是帝君青睐龙峰的缘由所在吗。”该隐说。
“这就是勇者无惧！只有真正的勇者，方能有如此胆识。”魇皇说。
“帝君慧眼独具。”该隐道，“如此，吾族之将来将指日可待。”
“希望龙峰将来能够不负吾望。”魇皇久久凝望头顶星空，慎重道。
——
混沌！
不知过去多久，突然，龙峰终于想到一个词语可以解释自己当前的存在状态。而且，当这个词出现在他的思想中之后，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一切都是如此完美。
鸿蒙初开，天地一片混沌，始为太极。
原来，这就是生命最原始的状态。龙峰霎时醍醐灌顶。
太极之初，生命存在，却是一片虚无而无实形，但有思想，可以思考，可以顿悟，可以感知。
感知混沌，感知自我。一切都是最初的状态，一切都很干净，一切都很自然，一切都很，本真。
这便是道！
道就是一切事物最初的样子，是本真，是自然，是自我，亦是混沌。
道中有什么？
意识随即轻分。立刻，混沌一分为二，清者上升为乾，浊者下沉为坤。乾即为天，坤即为地。乾即为阳，坤即为阴。
道，即为阴阳。
始为，太极生两仪。
然而，道就是这些了吗？
意识再次微动，乾坤突然颠倒，阴阳突然交融，清浊突然纠缠在一起，开始飞速旋转，而后，四象生，八卦生，万物生......
是为三生万物。
当天地万物展现在眼前，道却消失不见。龙峰却觉得神清气爽，前所未有的满足，不仅叹道，“道原来就是无中生有，有还于无的过程！之所谓尘归尘，土归土......只有最纯净的虚无，才能孕育无尽的生命和力量。而无尽的生命和力量，终将也要回归虚无。这就好比是一只杯子，只有空着的时候才能装最多的水。而一旦装满，想要装得更多，则只会溢出，反而失去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