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声嘈杂，一旦有人先挑起了话端，就如同是点燃了枯草中的一株火苗，只会愈烧而愈旺盛，断没有自己就熄灭的道理。
“亲自赐教？王爷真是抬举末将了。”
抚远将军百般嫌恶的嗤笑一声，回身去找眼熟的身影：“燕生！你过来，给王爷做做陪练，也好舒舒筋骨。”
燕生是什么人？
铁甲营是一个笼统的军营，与其说是军营，倒不如说他是一支军队，因为铁甲营下还有四个分支。
最顶层的自然是抚远将军亲率的天杀营，意为势不可挡，天人拦路亦可杀之，其中皆是抚远将军亲自挑入营中的精兵良将，虽是心直口快，然抚远将军识人的眼光一向很准确，倒也算得上是天赋了。
而另外三营，其间两营分别是栾道商所率的天威营，与何将军所率的天罡营。
至于最后的，便是燕生所属的新兵营，由张副将所率，尚且还在经历大海淘沙的过程，坚持着最艰苦的训练，只是坚持到至后能被拨到其他三营的人并不多。
这燕生便是众人眼中最有可能被拨到天杀营的新兵，虽是年纪比起其他人来说颇小了些，本事却丝毫不逊色于其他人，仿佛生来就是为习武而生。就连皇上北巡，都曾夸赞过他兵器耍的极好，是极有天赋的人。
只是这再有天赋，又如何能比得了抚远将军？何况燕生随着一年年的长大，新兵营又多是些肯吃苦的，渐渐的，燕生那点天赋也有了些泯然于众人的意味。
更有人说抚远将军之所以选择燕生，本就是为了暗着羞辱历晖年的。
“师父！”
燕生从演武场外的人群中走了出来，唤了抚远将军一声师父，前几年抚远将军很是看重他一身的天赋，索性将其收为闭门帝子。
“燕生，你去与王爷切磋一二，从王爷身上学学本事！”
历晖年瞧着眼前人倒还不如兵器长，估摸着也就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
演武场中向来没有什么束缚于人的条框规矩，抚远将军让出几步远，也就默认了此局切磋的开场，燕生亦是一声不吭地提着兵器上前突去。
倒也不大算直接突了过去，他先是纵身一跃至半空之中，方才一掉刃头向历晖年刺去，心中似是充满了底气。
如今本事虽是不如其他同袍，然这招出其不意他可是练的炉火纯青，直至前几日还有人因此而败于他下！
怎会——
燕生怔了怔，历晖年不仅躲了开，甚至卡住了他的刃尖，与他僵持良久，方才一挑尖，将他向身后挑去。燕生踩在地上向后磨蹭许久，险些磨出来了火星子，适才稳住了步子，没有仰跌在地上。
“你这招倒是有几分新奇，可是你师父教给你的？可惜你对自己的本事太过自信，错过了重伤——本王的机会。”
历晖年一针见血的点破了燕生因何而错失了伤及他的机会，燕生大抵是不肯服输，又拎兵器愤愤不平的冲了过来，奈何一时冲动，轻而易举的就被历晖年看破了动向。
但凡沉不下气，燕生就无法接近历晖年分毫，反倒是被历晖年掌握又一一破解了所常用的几个招式，他历晖年倒是看的透彻了，燕生一时情急，便也顾不得太多约束，提起长兵就向历晖年胸口刺去。
当即便见了血，腥红的血，他几时未曾见过的血。
燕生两手冰冷，惧怕的咽了口唾沫，便将长兵器掷到了地上，胆颤道：“是在下输了，多谢王爷今日指点，在下必定是莫生难忘。”
真疼啊。
燕生一摸带着灼热的刺痛感的脸颊，果真是抚了一手的血下来，可他清楚这至多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口子，否则若是皮开肉绽了……
他应当摸的出来。
一个人的本事根本就不该是看他能把一个人伤的多重，而是在奋力一击后，能将这人伤的多轻。燕生这般想着，大抵是这个道理。
因为这口子丝毫不偏也不倚，少一分伤不及人，多一分皮肉分离，他只能说历晖年将其中的许多轻重都掌控的极为仔细，毫无习武底子的人，是做不到这些的。没有三五年的勤修，亦不能成。
“客气。”
历晖年数年未曾提起长兵器，心中仍有热血翻涌，这是他不曾改变过的。
“燕生竟输了？”
抚远将军皱起了眉，燕生到底是他最看好的徒弟，亦是唯一一个亲手教出来的爱徒，又怎会输给了历晖年这等子闲散人？
“燕生到底是经验尚浅，又是个心气儿高的，敌不过王爷也是难免的。不如抚远将军从末将的天威营择上一人与王爷较量一二？”
“倒也是！”
抚远将军显然是被栾道商三两句话就给说服了——倒也是，燕生那般聪慧的少年，又怎么会输给历晖年？
“熊威！熊威呢？你上前去迎战王爷，切磋切磋武艺！”
人群中又走出了一男子，瞧着怕是有三十余岁，身子高大雄壮，面如韧铁，又有一道骇人疤痕，倒是极吓人的。
“王爷请赐教。”
历晖年原以为这人大抵是讲究一个稳准狠的把式，从而让他难以招架，未曾料到这人竟还极其灵敏，比刚刚那位尽是能够战胜历晖年的自信的燕生还要迅猛不少；不单是迅捷，连招式中还带着那么几分刚强的狠劲儿。
“铁甲营果真是人才辈出。”
“王爷过奖。”
这熊威竟也能纵身三两步跃到人身后，眼见刃就要刺在了历晖年的肩上，他只好是先躲开，再回过身去突刺过熊伟，却也被他躲了开，只在他衣袖处擦边而过。
只怕不能再这般耗下去。
因为熊威的武艺算不上多么出众，但势头的确过于悍勇，历晖年能轻易从中招架，却未必能轻易破解此阵，找见足以从中打破僵局的弱点。
看来能让他动摇的只有这兵器了。
历晖年狠下心将胜负孤注一掷到了击垮熊威的长兵器上，他原想将齐挑飞，却直接劈断了这柄木头雕出来的兵器。
熊威怔了一瞬，便恭恭敬敬地向历晖年抱拳拱手补上了早时因存心无视而被遗漏下的礼节与敬重。
“早前在下只当王爷是被陛下派来赏风的闲人，故而多有得罪，未曾想今日才知王爷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今日我熊威服您——只望日后还有能与王爷切磋的机会！”
“这是自然，本王还有许多日子要待在铁甲营中，若你有这个心，打开来找本王就是。”
熊威抱拳后退下。
……
“王虎，你出来迎迎战！”
抚远将军的酒意被气消了大半，分明个个都是他亲自训出来的良兵，怎今日都是这般的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