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莫瑶目光灼灼的看着紫鸢，片刻之后才摇头道：“不好意思，柳家姨娘，要让你失望了。首先你家女儿年纪比我大，在我面前说她年纪轻，似乎不太合适。另外，我家大人还没出来，我不过是个才八岁的小姑娘。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大人大量。”
柳灵珠此刻是又羞又怯又嫉妒，只觉得澜莫瑶如今的容貌，已经早就超过了死去的澜繁。
不，那澜繁在澜莫瑶面前，简直就是米粒之光和日月之辉的差距。
意识到这一点的柳灵珠简直是不敢相信，羞怒之下的她也只有用张牙舞爪来表示自己的不满和慌乱，目光灼灼的看着澜莫瑶，不顾紫鸢的挣扎，一把将紫鸢拉了起来：“姨娘，你看见了，人家根本就不领你的情。”
紫鸢忙道：“珠儿，你听话的跪下。你姨娘只是夫人和小姐的奴婢，自然是不敢在夫人和小姐面前自认为有什么情分的。夫人和小姐还承认我是宁家人，就已经是恩赐了。”
柳灵珠气的直跺脚：“你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当初宁氏让你嫁给爹，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个侍妾，连个贵妾都没混上去。现如今又要直降身份的来做奴婢，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没你这样的姨娘。”
紫鸢说得对，柳灵珠这些年在柳家，确实是被纵坏了，根本就承受不了这样的结果，直接丢下紫鸢，头也不回的跑了。
紫鸢慌乱转身，对着柳灵珠的背影招了招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垂下了头，神色中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颓丧。
澜莫瑶对柳灵珠并没有什么好感。
只是因着紫鸢曾经伺候过宁氏，这会子的态度也还算是端正的份儿上，努了努嘴，提醒道：“你女儿跑了。”
紫鸢浑身颤抖的对着澜莫瑶屈膝行礼道：“奴婢见过小姐。多谢小姐提醒。珠儿这孩子是被惯坏了。”
澜莫瑶看着柳灵珠跑出去的方向，皱了皱眉：“那个方向，是出城的方向。紫鸢姨娘当真不去追吗？虽说她是个跋扈的性子，可这出去了青山镇，还有谁知道她是镇长的女儿呢。万一有个好歹，我们澜家，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紫鸢点头哈腰，十分感恩：“小姐仁厚，是奴婢和珠儿的福气。请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规劝珠儿，一定让珠儿认清事实。回来澜家，给夫人和小姐磕头。”
澜莫瑶居高临下的看着紫鸢：“姨娘今日来，想要做的事情，似乎和姨娘说的这些话，背道而驰。”
紫鸢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了看澜莫瑶，嘴唇抖了抖，直接就跪了下去：“奴婢该死！”
澜莫瑶叹了口气，伸手将紫鸢扶了起来：“行了，你如今也是柳伯父的妾侍了，是正经八百的主子，自己的身份，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出门在外，也要顾忌着柳伯父的面子才是。这动不动就跪的习惯，可得改一改了。”
董嬷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八岁的澜莫瑶教训三十几的紫鸢，竟然毫无违和感！
心头感慨自家小姐终于长大了的时候，也替紫鸢感觉到悲哀。
怎么就养活了这样一个没出息又狂妄自大的女儿，给自己惹来这么多祸端。
紫鸢嘴唇哆嗦着，忙不迭的表示自己一直都是宁氏的奴婢。
澜莫瑶原本就不是啰嗦的人，直接从怀里掏出两张卖身契，直接交给了紫鸢：“行了，姨娘今日来，为的不就是这两张卖身契吗？我娘说了，看在大家主仆一场的份儿上，不想为难你。这两张卖身契，你想要，就给你了。”
紫鸢将两张卖身契接了过来，仔细核对无误之后，就想要对澜莫瑶跪下磕头。
却发现怎么都跪不下去，似乎有一只手在托着自己的膝盖一样。
她不是笨人，自然知道澜莫瑶的灵修根基被毁了，可武道根基还在，苦笑又感激的对澜莫瑶道：“奴婢只想给夫人磕个头。”
澜莫瑶面无表情的摇头道：“卖身契已经给你了，你已经不再是我们澜家的人了，也和宁家没有什么关系了。姨娘可以不必自称奴婢了，我们家可当不起。另外，我有必要提醒一下姨娘。好好约束你的女儿吧。从前，我不过是看在你是我娘的奴婢的份儿上，才会对你女儿手下留情。如今大家关系两清了……若你女儿还犯在我手上，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澜莫瑶说完，负手转身就进去了，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紫鸢目瞪口呆的看着澜莫瑶的背影，心头隐约升腾起了几分后悔，手里的卖身契也变得滚烫了起来。
这会儿的紫鸢隐约有种错觉，似乎带着女儿回来澜家，跟着宁氏，陪在澜莫瑶身边，才是更好的出路。
“董嬷嬷，小燕儿求您……”
紫鸢直接上前，拉着董嬷嬷的衣袖。
当初在宁家，董嬷嬷可是一直都将紫鸢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来对待的。
加上紫鸢也听说了，现在的宁氏是很看重董嬷嬷的。
宁氏整日里在外面奔波，这家里的事情，大大小小都是董嬷嬷在管理的。
虽说现在澜家还有澜震在的时候的管家，可董嬷嬷已经是实际意义上的管家了。
所以在紫鸢看来，不管怎样，和董嬷嬷打好关系，终归是不错的。
可董嬷嬷神色淡漠的将自己的衣袖从紫鸢的手中抽了出来，反过来对紫鸢屈膝道：“紫鸢姨娘，您现在是主子了。可别对奴婢这样了，奴婢当不起。”
紫鸢的手就那样空在了空气中，握了握，什么都没有，皱了皱眉，不甘心的上前：“嬷嬷，您别这样。紫鸢一直都在怀念当时刚到宁家的时候，嬷嬷就像是紫鸢的母亲一样照顾紫鸢，教诲紫鸢，护着紫鸢长大。在紫鸢的心里，一直都是有嬷嬷的位置的。”
董嬷嬷的脸色十分难看，后退了一步，和紫鸢拉开了距离。
也就是这一步，董嬷嬷就已经退到了澜家的门槛里面了。
紫鸢再想要上前，就被澜家的家丁伸手给拦住了。
董嬷嬷面无表情的道：“紫鸢，在你欢欢喜喜的接过小姐给你的卖身契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情分，就已经到了头了。若你果真还惦记着嬷嬷对你的教养之恩，那就请记住，永远也不要做任何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小姐的事情。否则……就算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董嬷嬷说完，也和澜莫瑶一样，骄傲的转身就走了。
紫鸢心头虽说是有几分失落，却也不至于不能承受。
反正她今天过来，确实是为了柳灵珠的卖身契。
还能额外收获自己的卖身契，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她终于是自由身了！
若非是这里的澜家门口，只怕紫鸢都要放声大笑了。
董嬷嬷回去和宁氏复命的时候，就看见宁氏梳妆好了站在廊下。
深蓝色的盘金绣立领长袄，加上黑色织金的百褶马面裙，加上蓝宝石的头面，让宁氏的气质，瞬间就变得脱俗高雅了起来。
若非是董嬷嬷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如今还是在青山镇，只怕都要以为自己是见到了哪家的诰命夫人。
宁氏微笑抬头，看了看自己，觉得自己的妆容并无不妥之后，才对着董嬷嬷道：“嬷嬷这样看着我是做什么，莫不是今儿的妆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董嬷嬷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中带了几分凝重的轻笑道：“并没有呢，奴婢只是，恍惚瞧见了夫人年轻的时候。明媚鲜妍，是京城里风头第一的姐儿。”
宁氏轻笑道：“嬷嬷惯会哄我开心。岁月如梭，莫瑶都这么大了。这都做母亲的人了，哪里还能明媚鲜妍？”
董嬷嬷忙道：“夫人还不到三十岁，还年轻得很呢。还是不要妄自菲薄的好。再说了，还有小姐在那边看着呢。小姐你说，夫人是不是明媚鲜妍，不比那些小姑娘差。”
澜莫瑶这才意外的看了宁氏一眼，果然就发现宁氏的精神头似乎是比之前好了许多了。
加上今日的妆发都是特意打扮过的，确实是年轻了不少。
在澜莫瑶的记忆中，可是从未瞧见过宁氏如此明媚的样子，忍不住就笑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果然是不错的。娘现在看起来，哪里像是我娘了。分明就是我的姐姐。”
只要是女子，都是希望能留住青春不散场的。
即便是宁氏这般心如止水的女子，心头也有那么一丁点儿被藏起来的小期待。
现如今董嬷嬷和澜莫瑶费力的将她藏好的那些期待给翻了出来，也就让宁氏的心情豁然开朗了起来。
伸手摸了摸自己水润润的肌肤，轻笑道：“大约是这几日在外面奔波，想着自己终归是代表澜家的颜面，所以就日日打扮，时时在意……”
澜莫瑶笑眯眯的挽着宁氏的胳膊：“亏得娘方才没有出门去见那紫鸢姨娘。若是紫鸢姨娘瞧见了娘如今的样子，只怕是要自惭形秽了。”
宁氏的神色略暗淡了几分。
董嬷嬷忙道：“那紫鸢自己不知道惜福，非要作死，夫人不必为她感觉到担忧。”
“莫瑶……”
宁氏的话还没说出口，澜莫瑶就坚定的摇头道：“不行，我心里是拒绝的。娘也不必问我，我必然是不肯的。我只能保证，若那柳灵珠不来得罪我，有求于我的时候，态度好一点，我会考虑出手帮忙。可若是那柳灵珠自视身份，非要和我作对的话，那我也会考虑留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