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手里攥着的赖子刚刚给我的四颗羊拐骨。他说是鸽子生前管他要的，他不想欠死人的东西。我没感觉这里面会隐含着什么内情，但是豁嘴儿却发现了问题——“为了帮孙天娇弄到这四颗羊拐骨，鸽子一定被赖子那个王八蛋占了便宜！都是因为孙天娇那个贱女人！”
豁嘴儿拉着我一口气跑到孙天娇家门前，姜黄色的鞋子磨得地面直冒火星子。我猜不到她想要干什么，只希望她别是想要砸孙天娇家的大门。豁嘴儿叉着腰来来回回地踱着步，许久，又拉着我离开了。她没有砸孙天娇家的大门，真好。
老人家常说，身子弱的人不要去看发丧，容易被“脏东西”扑到——
晚上。我躺在沙发上对着一片雪花的电视机，觉得头晕得厉害；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也不知道是真实的还是在做梦。鸽子在我面前坐着，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大约是在说关于出疹子的事情。
“每个人一生至少有一次机会出疹子，有的严重些，有的会轻些；死不了人的。疹子怕见风，怕见脏东西，出疹子就别出门儿，在家蒙头睡上个几天，睡醒了吃一顿狗肉，就全好了。那年我们家老六出疹子就挺严重的，整个脸肿得像猪头，发了一个星期的高烧，不认人、一个劲儿地喊胡话；我妈说这丫头是留不住了，死定了，就不再管她了；没想到她自己又好了。我就说嘛，出疹子死不了人的……”
早上睁开眼睛，我在屋子里闲逛了好几圈儿，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竟真的长出了一颗颗的红疹，像米粒儿般大小，带尖儿的；两条胳膊上满满的都是，而且见风长似的，越来越多。我把胳膊搓得脱了皮，也没搓掉一颗。
中午的时候，那些该死的红疹占据了我的整张脸，连黑斑的地盘儿它们都不肯放过。红疹开始发痒，我抓破了皮，抓出了血，还是无法止痒。我想不起来昨儿晚上鸽子有没有提起关于如何给红疹止痒的办法，我想我或许应该去鸽子家问问老六。我最终还是没去，我觉得我更愿意独自呆着。
黄昏。黎明过来了，我这才记起自己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去学校。本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只是我忽略了这个整天闲得难受就爱没事找事做的贵公子。
看到我满身的红疹，还有那些被抓破的部位，他自然要啰嗦一番，责怪我不应该用手去抓，还威胁我说那样做会留下疤痕影响美观。不知道他是真的看不见我脸上那一大块黑斑还是怎么着，几个被抓破的疹子又能对这样的“美观”产生什么影响？
黎明跑回家去取药膏，我真想把门锁起来，免得他再回来。
“这是芫荽煮的水，小的时候我出疹子，我妈妈就给我煮这个喝。这个能让疹子尽快发出来，尽快结痂，你就能少受一点儿罪了。”
是的，他还是回来了，还用罐头瓶子装着那该死的芫荽水。那味道是贯穿我一生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