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红吃够了菜煎饼,离开了,陆陆续续的客人全都离开了,门外几个说是非的也离开了。
我继续坐在菜煎饼西施的店里,感觉自己像个不知被谁丢下的影子。
菜煎饼西施自己一个人站在六个铁鏊子跟前,忙活着;她将时令蔬菜洗净、切丁,装进不同的塑料筐里;拿起舀子从装面糊的桶里出一勺来丢在烧热了的铁鏊子上,面糊发出“滋滋”的声响;她用一根竹批子将面糊推过来碾过去,一张圆形的煎饼就成了。没有客人的时候,她就一直重复着这一动作,干脆麻利;很快,一张张的煎饼摞在一起,足有半米高。
看着她干活的样子,安静娴熟,坦然自若,真是无法将眼前的这个她跟三姑六婆们嘴里的那个她重叠在一起。
“西施姐,还没收摊儿吧?我今儿手气好,吃上家、盯下家、满桌子碰牌,还自摸了好几把呢!就多玩儿了一会儿,没看时间!哈哈哈哈……这不是本来打算回家睡觉去,可肚子里的小的不愿意啦,非吵着要吃你的菜煎饼呢!哈哈哈哈……照旧啊,菜码每样都放一点儿,多放油,少放辣椒,搁俩鸡蛋,拣大个儿的给我拿!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最近嘴馋得紧,估计呀,这回肚里这个准是个带把儿的,三个月后又是小一万进账……哈哈哈哈……”
刚刚走进店里来的这个大肚子女人说一句话笑三次,笑声雷动,房梁上的陈年老灰都给震了下来。她脚上穿着一双男士棉鞋,脚肿得连鞋带都系不上,一副贪婪、欲求不满的样子。大家都叫她燕子妈,因为她有个闺女叫燕子;当然这不是让她能够叱咤整个黑金城的原因。燕子妈大概有个三十五六岁,肚子里这个差不多有七个月大的胎儿是她的第十三个孩子。生了这么多,真正养下来的也只有燕子一个。你没怀疑错,她就是靠卖孩子为生。
“这女人啊,从十二三岁开始来例假,也就有了生育能力,要直到五十岁以后才绝/经;这中间可是小四十年啊!一年生一个,也能生个三十七八个,保不齐再有个双胞胎、三胞胎的;男孩儿一个能买一万到一万五,女孩儿最次也能卖个六七千,这算下来可就是三四十万啊!那些大老粗卖憨力在井下挖一辈子煤泥才能挣他娘几个钱?怎么就没人能想到这条挣大钱的道儿呢你说?真是,活该他们穷一辈子!”
“那是,这大部分的人啊,还是只会出憨力;只有像你跟你家那口子这么聪明的人才能想出这种来钱的道儿;你们啊,可算是有福喽,躺在家里钱都花不完啦……”
“那当然!不过也不能这么说,这两年总体点儿背。上一个丫头片子只卖了六千,我家死鬼最近打麻将又总是输。最要命是燕子那个赔钱货,刚入冬时大病了一场,花了不少冤枉钱;要不是家里不能没有个洗衣服做饭的,我可真不愿意留下她!哎呀,现在就巴望着我肚子里的这个能是个小子就好了,明年手头就能宽裕点儿啦……”
“放心,我看你的肚子尖尖的,一定是个带把儿的!”
“哎哟,西施姐,你的嘴巴就是甜啊,怪不得你生意这么好呢,哈哈哈哈……煎饼里多给我搁点儿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