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石灰池事件”之后,矿上还专程召开了职工大会。主持大会的工会主席坐在主席台上,屁股下面垫了两把凳子。一堆肥肉堆在那里,比两头怀孕的母猪加起来还要肥。他说一句话总是要喘三口气,这无疑拖慢了大会进程;下面牢骚不止。
不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工会主席突然宣布“石灰池事件”是因为我险些落入石灰池,大兵和腊八是为了救我才受伤。他们都受到了嘉奖,领了“见义勇为”证书,成为了英雄,还拿了颇丰的奖金。
看着工会主席那张笃定的胖脸,我只能说服自己那就是真相,一定是我的记忆在撒谎骗我。工会主席是一个好男人,黑金城里唯一一个不偷情的;那对过胖的他来说太难了。这样的代价就是给了他一个好名声,这里人人尊敬他,超过孙半城。我也愿意相信他说的话。
为此,我父亲专程去请大兵的父亲和腊八的父亲喝酒;酒桌就支在腊八家的猪头肉铺子里。他们喝了整整一个通宵,谈国事、谈女人,谈得火热,还当场桃园三结义;只是醒酒后父亲实在想不起来究竟是把我许配给了腊八还是大兵,好在他们俩谁都不肯要我,倒是避免了不少麻烦。
说来那都是多年前的旧事了,于眼前这一段倒塌围墙的修葺工程并无裨益。不过黎明家实力雄厚,就算是按时间算工钱的工人们将工期拖上几个月,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唯一遗憾的是我不能继续坐在水池子边上“监督”整个工期了,因为我不用去上学的好日子只维持了三天,学校便通知我返校了。也不知道是谁背着我偷偷地出了力。我母亲?软面团儿校长?黎明?我不想去考究了,反正我也不觉得应该感谢他们。
不知道究竟是谁规定了我这个年纪的人就应该呆在学校里,哪怕是无所事事也被看作是理所应当;而如果你呆在学校外面无所事事就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一定会有人看不顺眼,之后想方设法把你塞回学校里。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每个人都能心安理得。
学校里的人之前一直像是在躲瘟疫一般地躲我、嘲弄我,因为我脸上的黑斑;现在他们仍旧像是在躲瘟疫一般地躲我、嘲弄我,因为我是偷东西被开除过的下贱货。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同,但结果并没有实质性的区别,我也不用再花费精力重新去适应什么,一切如常,无聊透顶。
鸽子还穿着那双新的黄色凉鞋跟在孙天娇身后给她背书包。卫红倒是经常找我说话,多半是在炫耀她从孙天娇那里又得到了什么我从没见过的好玩意儿;再就是她又甩了一个什么样软趴趴的男人,转头又勾搭上了一个花样儿更多、更能讨她欢心的;或者是故作高深地给我老生常谈一些做人的道理,她的道理说来说去其实就是四个字“趋炎附势”。我赞成她的观点。当狗腿子只是在一人之下,却能在万人之上,古今中外有太多流芳千古的伟大人士都用这种方法证明了自己的成功。只是,我为什么要去那么做呢?一来太过麻烦;二来,我估计我母亲也没期望过我能当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