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一片狼藉。
东方洌背对着门口,从来一丝不苟发冠此时微微凌乱,略弓着背,却好似野兽一般,更具体说,像发疯了的野兽刚刚冷静下来。
他没马上回答,过了半晌,才微微侧过头,露出高挺的鼻梁以及血红的眸子。
“为什么她要那么好心?为什么她要那么心善?在溱州时就照顾下人,到了胡国又开始考虑宫人,还说什么人人平等!说什么人权!现在呢?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指婚?呵,纳兰楚……老子现在就想把所有姓纳兰的都杀了!所有性纳兰的、性夏的,见一个杀一个,一个都不留!”
说着,一扬手便将房内最后一个瓷器拍碎。
连翘怔住,“我也……无话可说,但……”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过了好一会,东方洌喘着粗气,“但什么?”
连翘叹了口气,“但我还是感激她,如果没有她的好心肠,我早就被武林人士追杀而死了。如果没有她,也许我四十几岁的人依旧正邪不分、杀人如麻,两年前从宫中离开,我便一直在想——当初我把她几乎打死,但她却没对我怎样,只是将我头发剃光,是应该说她傻,还是说她善?虽然不知道她是善是傻,但我知道,为了她,我可以杀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东方洌震惊。
可以说这一刻,东方洌才正视连翘的变化。
如今再回忆当初在松陵岛第一次见到连翘,确实变化甚大……不,应该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的连翘嚣张跋扈、无论是眉是眼都分明写着四个字——肆无忌惮。
这种肆无忌惮并非出自实力,而是出自无知;但如今的连翘却明白生命的意义,当见到有人为他而死时,自责内疚恨不得自刎。
是因为叶琉璃吗?
连翘见东方洌一直盯着他,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解释,“长歌你别误会,我对硕珍感激归感激,但绝无男女之情,虽然我对她的感情复杂得连自己都无法解释。”
东方洌点头,“我知晓,”说着,叹了口气,“刚刚我说的也是气话,当初我在贫瘠的溱州一无所有、万念俱灰,只勉强找了个‘复仇’的借口支撑我继续下去,也是因为她的出现,改变了我。”想到从前的一切,失笑出来,“你能猜到,因为溱州贫瘠、连王府的薪水都快发不出去,几乎沦落到揭不开锅,她做了什么?”
“出去抢?”连翘揣摩着叶琉璃性格问道。
“不是抢,但和抢也差不多了,”东方洌缓缓摇了摇头,“因为皇上御赐之物不能出售,她便开了一场慈善晚会,让富商为溱州捐款,按照捐款数额送御赐之物,将那些宝物变相地卖了出去,解救了王府危机。但这还没完,她又清除山贼、兴办免费学堂,鼓励印刷话本,将年年需要朝廷赈灾拨款的溱州发展成印刷业集中的富饶地区,还兴办了文化园,供学子们前来游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