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愿望
弗拉德依言追向过去的我。?h′u?l,i*a?n¢w^x,.\c?o_m+但忽然之间,我感知到了一个极度危险的气息。那气息属于天使,而且是已经被时光之火淬炼过后的天使。是茜拉——是那愤然离去、试图从青年时期不断影响我的天使——她已然将自己的名字逆序。是莱拉斯。“她来了,快走!”我立刻催促道。只要崔斯特迅速回到过去,她就不能改变现在的我。另一面,我奋力汲取着深渊气息,以此修复身体,也用于弥补心脏缺失的空洞。莱拉斯那轻快的脚步声跨过重重阻碍:“你已经残破成这样了,还要与我战斗吗?”“这不是废话吗。”我将身后的六翼一振,将羽毛上的血污与杂碎尽数抖落,“你蓄谋已久,我又何尝不是。”而且我还已经将心脏送回了过去。只要门被关闭,就能从此杜绝深渊再度窥伺降临人间的可能。弗拉德亦回到了我的身旁,与我比肩。我将手腕递给了弗拉德,又自己豁开一道伤口。他是连战,需要帮助他恢复体力。而我能感觉到伤口中被送入了一道血流,它来自于弗拉德咬破的舌尖。那小股的血液顺着我的血管游到了心脏的位置,充当着临时的起搏器。他终究是住进了我的心里,主宰着我每一次的心跳。莱拉斯垂下眼帘,自下而上的视线扫过我们,似乎是在寻找突破点。下一秒,她动了。“飒”地一声,她身后的六翼尽数收紧,宛如一只离弦之箭般强袭而来。弗拉德旋身拉开了距离,又在途中划破了掌心,甩出一条血质的长鞭。长鞭挥舞之处又洒下血雨,将遍地尸骸浸润。他另一手高举,似是再一次为着穿刺公的强行军做铺垫。但莱拉斯立刻偏转了攻势的方向。她霍然展开了六翼,宛如盛开的鸢尾花,每一瓣花瓣都向外延伸着生长着,遮天蔽日。那六翼之上又散落下一片片白羽,将弗拉德降下的血雨掩埋。?看?书¢£,屋??? ÷?更ˉ新?最~/快±%<下一瞬间,她就欺近到我的身前。是时间停止。“小查!”我将对着空中的羽毛不断吠叫的小查喊回了神。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了加百列之心,无法再操纵时间,所以只能依赖猎犬将她从时间的切片中拖出了。所幸小查的反应足够迅速,给了我充裕的时间后撤步,才避免了被断头的命运。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尚未被任何人观测,但这一切都又正在被两位天使观测。也就是说,现在发生的事会立刻变为不容修改的事实。我们都不再有重启游戏的机会。我将最下方的一对翅膀插/入地面已经濡染了血雨的尸骸,立刻将它们融合成为锋利的刀刃。刃身经过我的抓握,迅速燃起了蓝色的火焰。那一对翅膀反折关节,化为手臂提起了新的刀刃,挥出两道湛蓝的圆弧。莱拉斯也随即擡起硬化的双翼招架。但静思之刃的火焰摧枯拉朽地灼烧燃透了她的防御。她在吃痛的瞬间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钻入时间的空隙,却再次被小查咬住了脚踝,毫不留情地拽回正常的时间流速。眼看着弗拉德已重新布阵,遍地尸骸已经被他的鲜血染成了红色,正缓缓从地面爬起,携着或褴褛或依旧锃亮的盔甲,指着长剑与长枪、竖起了招摇的战旗。莱拉斯却只是冷笑了一声:“没想到一只狗也这么麻烦。”“小查,以莱拉斯之名命令你——”我瞳孔骤缩,飞出一片白羽直直划破了她的喉咙,就要阻止她说出言令。莱拉斯的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容。于是在她血流如注的喉咙下方,一只新的口张开,继续着她刚刚未完的言令:“自戕吧。”弗拉德的长枪贯穿了她的第二张口,但已经来不及。只听见一声呜咽,我的猎犬连最后一声都没叫出,便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但是已经来不及为我的忠犬哀悼了,她已经溯着弗拉德的长枪游向他的本体。我也收束了翅膀,尽全力加速向着弗拉德奔袭。?x-q^k-s¨w?.\c^o′m′只是她一定是减缓了时间,不然我怎么会越追越远……“滋啦——!”是血肉被撕扯而脱离的声音,我见到小查即便满口的血沫,仍旧锲而不舍地咬住莱拉斯的第二对翅膀没有松口。在角力之中,她腰间纤细的连接处终于不堪重负地折断。仅仅是这片刻的停滞也已经足够我追上她前进的速度。弗拉德的军队纷纷挡在他的面前,但是在血统的优势下,莱拉斯所向披靡、无往不破。没关系的,现在只需要拖延时间,直到……莱拉斯反手掠夺过一名骑士手中的血色长剑,先我一步划开了弗拉德的侧颈。吸血鬼的颈动脉盛开出艳丽的红花,将天使的面庞染上娇艳的甜美。而我也恰好在下一步踏至她的身后。时间到了。自弗拉德的伤口中,我那被他吸食入体内的血液径自长出一只新的手臂。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直接贯穿了莱拉斯的胸前。“没用的,你根本就没有击杀我的手段。我们只能互相消磨,直至——” 那只从弗拉德身上长出的我的手臂穿过了她的身体,握紧了悬挂在我胸口的吊坠。那是一枚深红色的木制子弹,形状又好似一枚挂在圣母像眼角的怜悯之泪。那是弗拉德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血之泪。还是我当年用妈妈的指环交换来的呢。它陪着我穿越过漫长的时间长河,在故事的最后找到了自己的意义。以最初的橡树根制成、浸泡于漆树汁中直至血红。它可以杀死任何一种恶魔。莱拉斯已经察觉到异状,意图暂停时间并挥出羽刃切断那条手臂。但是为时已晚——我的手臂收回,将血之泪钉在了她的心脏中。她瞪大着眼睛,因为惊愕而张开的口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自胸口开始,橡树的根茎顺着洞开的创面向着她整个身躯爬行蔓延,吞噬着每一寸柔软的肉/体。我让那只手臂从弗拉德身上剥落下来,又散去六翼的白羽,替我快速完成深渊之门封印的法阵。莱拉斯的咽喉也被橡木戳穿着扬起,她半昂起脖子,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嘶吼。可尘埃落定,她已是输家。随着那一声悲鸣陨落,仿佛为封印的完成宣告了终幕。这万物初始又终焉、又或者是一无所有的深渊之底,再度沉入了极度的寂静。这让我无法克制的喘/息分外刺耳。“崔斯。”在我跪倒之前,弗拉德接住了我。我从来没有觉得弗拉德是温暖的,但现在我却只觉得他体温火热,或许是因为我自己的温度在快速变低。“你需要血液。”他将手腕横在了我的面前。“没用的。”我顺势抓住了他的手,牢牢地扣紧,“我的时间到了。这是我的命运、是每一个海辛……即便是能掌控时间的海辛,也逃不掉的命运。”正如江蓠所预言的那样——或者说每一个海辛终将面对的那样,死亡是一个确切的日期,是在无垠的时间长河中的绝对坐标。他也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在抖,他颈侧的伤口依然汩汩地淌着鲜血。他温热的鼻息扑在我的耳后:“我该怎么做?”但我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十指交握之下,那只手宛如老旧的石膏一般从小臂处断裂,整个手掌地化为齑粉。没有任何痛苦,只有蓦然回归虚空的平静。我用翅膀化作第二只右手自他口袋中摸出了那一块小小的石头——贤者之石。江蓠最后用自己为祭、以深渊中心诸多恶魔的肉身为底……除去彻底封死了加百列以外,此处天然便能再次形成陈家大蛊,那么就必然可以再结合贤者之石的力量将弗拉德送回人间。第二只右手也无力地剥落,皮肤肌肉与骨骼宛如碎纸一般洒在弗拉德的怀中。我用第三只右手重新捡起了贤者之石,将它送入弗拉德的手心。我原本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我只好又在额头上开了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眼睛。尽管每一只都几乎会在数秒后枯萎,却依然能让我在这明与暗中再度看见弗拉德的面容。“弗拉,你喜欢人间吗?”我听见自己低沉地笑了笑,“你不会喜欢这个又黑又脏的深渊吧?”他那双仿佛沉淀着金色的星辰碎屑的眼眸我始终看不腻。但那双眸子中此时却盈满了血泪:“我……”我感觉到他拥抱的收紧,但与此同时我也听见了自己肩胛骨与锁骨碎裂的声音。他也听见了,所以他不知所措地又松开了劲道,却仍然舍不得松手。这让我觉得有些好笑,但我一笑,就会从口腔里咳出更多的内脏碎片。“我当然喜欢。”他试图把话说得快一点、再快一点,但始终磕磕绊绊、期期艾艾,“可是我不想没有你。”我还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我担心我再犹豫下去,连言令的能力都要无法施展了。“那就许愿吧,弗拉德·采佩什、或者说崔佛·采佩什。”我已经没有手能够将他抱紧了,只能让荆棘冠尽量轻柔地环住他的脖颈,便于继续言令的发号,“说你想要回到人间,我以崔斯特·海辛的名义命令你。”他的喉结沉沉浮浮,像是在竭力克制自己的舌头。但那必然徒劳无功。这可是来自于最后一位完满的天使的言令。“我要回到人间。”那是我最后听到的语言了。我睁眼的速度追不上萎缩的速度,这让我的视野一片漆黑。我再也看不见他、听不见他的声音,也感受不到他的触碰。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我还有很多来不及说的话。我想说让他不要忘记我,又担心那太过自私,偏偏要占用他美好生活的时间来缅怀一个死人。我想说他能不能再在未来居住的房子周围种满玫瑰,别用加百列玫瑰这么晦气的品种,换一些红色的香槟色的,一定会更温馨好看。我想说对不起,但凭我这个战斗派的脑瓜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了、我想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和他继续度过昼伏夜出的每一天。我想说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思维也逐渐陷入混沌,难以抽出更多的想法。我想说一路行至此,我已经全力以赴,我没有后悔。